三年前的秋天，我刚从师范学院毕业，怀着改变乡村教育的梦想来到青山镇小学。

那时候的我，真的以为只要用心爱孩子们，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和支持。

校长王德贵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："小林啊，我们这里不比城里，你要有心理准备。"

我点头答应，觉得自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。

陈浩是在我来青山镇的第三天认识的。那天下雨，我在镇**门口避雨，他撑着伞走过来，帮我挡住了雨水。

"你是新来的林老师吧？我是陈浩，镇**的。"

他笑得很温和，眼睛弯弯的，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。

"谢谢你。"我有些羞涩地说。

从那天开始，陈浩经常来学校看我。他会带一些小零食，说是给我补充营养的。他会听我讲班上那些可爱的孩子们，会陪我批改作业到很晚。

"小雨，你真的很适合当老师。"他说，"孩子们都很喜欢你。"

确实，那时候孩子们都很喜欢我。小明是班上最调皮的男孩，但也是最聪明的。他总是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，让我哭笑不得。

"林老师，为什么大人总是说谎啊？"

"林老师，如果坏人欺负好人，好人应该怎么办？"

我总是很认真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，因为我觉得，保护孩子的天真和好奇心，是一个老师最重要的职责。

那段时间，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。

白天和孩子们在一起，晚上和陈浩聊天，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镇子外面的小山上散步。陈浩说等他升职了，我们就结婚，搬到县城去住。

"到时候你可以去县里的小学教书，那里条件更好。"他说。

我点头，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。

但是，一切都在那个雨夜改变了。

那是11月的一个周四晚上，雨下得很大。我正在宿舍里备课，突然听到厕所那边传来孩子的哭声。

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教案，拿着手电筒冲了出去。

厕所在教学楼的最后面，平时晚上很少有人去。但今天的哭声很凄厉，像是有人受了很大的委屈。

我跑到厕所门口，借着手电筒的光，看到了让我愤怒到极点的一幕。

王强，校长的儿子，一个比其他孩子高出一个头的初二学生，正带着三个同伙，把小明堵在厕所角落里。

小明的书包被扔在地上，里面的书本散了一地。王强手里拿着打火机，正在点燃小明的作业本。

"求求你们，不要烧我的作业！"小明哭着说，"明天要交给林老师的！"

"林老师？那个装好人的女老师？"王强冷笑，"她算什么东西！敢管我的事！"

原来，前两天我因为王强在课堂上欺负同学的事情，把他叫到办公室谈话了。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，没想到他竟然记恨在心，把气撒在小明身上。

"住手！"我冲上去，想要夺过王强手中的打火机。

"林老师！"小明看到我，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。

但王强显然没想到我会出现，他一惊之下，手中的打火机掉在了地上。

"王强，你在干什么！"我厉声喝道。

"关你什么事！"王强恼羞成怒，推了我一把。

我没有防备，踉跄了几步。但我更担心的是小明，我赶紧伸手去拉他，想把他从角落里拉出来。

就在这时，意外发生了。

可能是地面太滑，也可能是小明太害怕，他在我拉他的时候脚下一滑，整个人向后倒去，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厕所的水泥墙角上。

"啊！"小明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，然后就昏了过去。

"小明！"我惊慌地冲过去，抱起他，发现他的后脑勺有血流出来。

王强和他的同伙们都吓坏了，转身就跑。

"别跑！"我想追，但怀里的小明更重要。

我抱着小明，冒着大雨跑到了镇上唯一的卫生所。

值班的医生看到满头是血的小明，立即开始急救。经过检查，小明只是轻微的脑震荡，没有生命危险，但需要观察一晚。

"他怎么受伤的？"医生问我。

我正要解释，王强的爸爸王德贵校长匆匆赶来了。

"小林，到底怎么回事？"他的脸色很难看。

我刚要说实话，王强也跟着父亲来了。他一看到我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然后快速走到父亲身边，小声说了什么。

王德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。

"小林，你跟我来一下。"

他把我拉到卫生所外面，压低声音说："小林，我不管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，但我儿子说，是你推倒了小明。"

"什么？！"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"校长，我是在救小明！是你儿子带人霸凌他！"

"你有证据吗？"王德贵冷冷地说，"现在是三个孩子的话对你一个人的话。你觉得谁会相信你？"

我愣在当场。

"而且，"王德贵继续说，"小明的家长马上就要来了。如果他们知道是老师'推'伤了他们的孩子，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？"

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

"校长，我真的没有推小明，我是在救他！"

"我不管真相是什么。"王德贵说，"但是，如果这件事传出去，不仅你要离开学校，我们整个青山镇小学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。"
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："所以，我希望你能配合一下。就说小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，你只是恰好经过，把他送到了医院。"

"那王强他们呢？"

"王强他们什么都没做过。"王德贵的语气变得威胁起来，"小林，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，但是社会很复杂。有些时候，为了大局考虑，个人的委屈是必要的。"

我站在雨中，浑身发抖。

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。

说出真相，可能会失去工作，失去未来，甚至被整个镇子的人误解。

保持沉默，却要眼睁睁看着真正的施暴者逍遥法外。

最终，年轻而天真的我，选择了妥协。

我以为，只要我以后更加努力地保护孩子们，这件事就会慢慢过去。

但我错了。

这个选择，成了毁掉我整个人生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