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张明信片:蒲公英计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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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读铃响前五分钟,教室比平时安静,所有人都在等“宣判”。

   我顶着两个熊猫眼冲进门,手里攥着一张对折的A4纸,纸边被我捏得起了毛边。昨晚刷题到三点,错题本又厚了两页,可我一点都不困——视频在群里发酵了一夜,播放量破千,连隔壁8班都有人私信问“11班真要造反?”

   苏叶比我先到,正把粉笔一字排开,像码扑克牌。她抬眼,嘴角勾出一个“看热闹不嫌事大”的弧度:“林甸甸,你要是被老周一脚踹出教室,记得把镜头对准自己,我要高清特写。”

   我冲她龇牙:“放心,特写给你留着当遗照。”

   话刚落地,老周就抱着一个顺丰纸箱进来了。箱子破破烂烂,胶带横七竖八,像刚从废品站捡的。他把箱子往讲台一墩,灰尘扑簌簌往下掉。前排的李雪“阿嚏”一声,喷了赵大宇一后脑勺的鼻涕星子。

   老周没像往常那样先拍桌子骂人,而是慢吞吞掏出一把裁纸刀,划开箱子。一沓五颜六色的信封“哗啦”倒出来,最上面那张印着一朵巨丑的蒲公英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——“给没见过面的哥哥姐姐。”

   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圆珠笔芯“咯哒”一声缩回去。

   老周的声音比平时低,却像一把钝刀,一字一刀:“贵州毕节,韭菜坪小学,留守儿童87人。他们学校唯一的六年级老师上周辞职,去县城火锅店端盘子了。”

   他把信封分四摞,随手抛给四个组长:“自己传,一人一张。”

   我拿到的那封,信封上用铅笔写着“杨小星”三个字,笔画轻得好像怕把纸戳破。打开,一张作业本纸撕下来的信——“姐姐你好,我数学38分,想考60分,老师说60分就能去镇上念初中。你能教我分数加减吗?”

   38分。我盯着那两个数字,脑子里自动播放我妈的念叨:“你数学要是再掉两分,就去菜市场帮我杀鱼。”

   老周继续扔炸弹:“从今晚开始,每晚21:00-21:30,两两一组视频连线,给他们讲题。讲完10次,对面寄一张手写明信片回来。我们班后墙那块空白,以后就贴这些明信片。”

   赵大宇举手,懒洋洋地:“老周,我英语42,教他们ABC还是教他们‘abandon’?”老周瞥他:“你教他们别学你吊儿郎当就行。”

   全班哄笑,笑完又开始窃窃私语。我听见有人说“晚自习时间被占了,作业写不完”,有人说“视频卡成PPT怎么办”。我捏着信纸,手心全是汗。

   老周忽然点名:“林甸甸,苏叶,你俩第一组,今晚试水。”

   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抬头正好撞见苏叶的眼睛。她挑眉,用口型比了个“OK”,好像在说:怕什么,又不是上刑场。

 可我知道,这比上刑场还**——昨晚我才在视频里放狠话要考第4,今天就接到“家教”任务,万一翻车,全班看我笑话事小,耽误杨小星考60分事大。

   下课铃响,老周抱着空箱子往外走,到门口又回头补一句:“对了,连线设备学校出,流量自费。有意见的可以现在去校长室喝铁观音。”

   没人动。

   我坐回座位,把杨小星的信压进错题本最后一页。赵大宇蹭过来,戳我胳膊:“喂,真要去当小老师?”

   我斜他:“怕了?”

   他咧嘴,露出两颗小虎牙:“怕个屁。我就想知道,要是他们考试超过我们,算不算砸场子?”

   我愣了两秒,笑出声:“那就让他们砸,砸得越狠越好。”

   晚上8:55,我和苏叶抱着笔记本蹲在空教室。摄像头一开,对面画面蹦出来——一间刷着半截绿漆的教室,墙上贴着“知识改变命运”的红纸,已经卷边。杨小星坐在第一排,脸被屏幕光映得惨白,眼睛却亮得吓人。

   他冲我挥手,声音脆生生的:“姐姐,我准备好了!”

   我盯着他手里那本卷角的练习册,忽然觉得嗓子发干。苏叶在旁边小声倒计时: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

   我深吸一口气,把草稿纸往镜头前一推:“那我们先从同分母加减开始——”话音刚落,屏幕右上角弹出一条弹幕,是我们班群的消息:

【全体静音围观,林老师首秀!】我手一抖,粉笔“啪”地断了。

得,翻车现场,全网直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