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霉鬼戏精的逆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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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念念是被冻醒的。

凌晨五点,窗外的天还蒙着层灰,出租屋的暖气早就停了,湿透的衣服堆在床边,散发出潮湿的霉味。她裹着薄被坐起身,喉咙干得发疼,一说话就牵扯着扁桃体,疼得她龇牙咧嘴。

手机屏幕亮着,停留在那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上——“沈遇,《独角戏》剧组,下午三点见”。地址是市中心的影视产业园,离她住的老小区要倒三趟公交,单程得一个半小时。

顾念念揉了揉发僵的脸,从床底拖出行李箱。箱子是大学毕业时买的二手货,轮子早坏了一个,拉着走会发出“吱呀”的怪响。她翻遍衣柜,只找出一件还算体面的米白色连衣裙,是去年话剧团年终汇演时发的演出服,领口有点泛黄,裙摆还沾着当时没洗干净的舞台妆。

“凑活穿吧。”她对着镜子扯了扯裙摆,镜里的姑娘脸色苍白,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,嘴唇干裂得能看见细小的纹路。

七点半,顾念念背着帆布包出门。帆布包里塞着晾干的剧本、昨天没吃完的半个饭团,还有老周送她的那本绝版剧本——深蓝色封皮,边角磨得发白,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便签,写着老周随手记的表演心得。

第一趟公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,顾念念被夹在两个壮汉中间,帆布包被压得变了形。她护着怀里的绝版剧本,生怕被挤坏,指尖在封皮上反复摩挲,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。

“师傅,麻烦停一下!”车刚到站,顾念念就跌跌撞撞地往下冲,差点被台阶绊倒。她扶着站牌喘了口气,看了眼手机,八点四十,离下午三点还早,却莫名的心慌。

路过早餐摊时,顾念念买了个肉包,热气腾腾的包子攥在手里,暖得她指尖发麻。她咬了一口,肉汁溅在嘴角,这是她这几天吃的第一口热乎饭。

九点半,顾念念到了影视产业园。产业园很大,高楼林立,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。她拿着手机里的地址,在园区里绕了三圈,才找到那栋写着“《独角戏》剧组筹备处”的小楼。

楼门口站着个穿黑色卫衣的小伙子,头发染成了黄色,嘴里嚼着口香糖,看见顾念念就皱起了眉:“你谁啊?”

“我找沈遇导演,我叫顾念念。”顾念念把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,声音有点怯。

“顾念念?”黄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眼神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连衣裙上,“沈导在里面开会,你先在这儿等吧。”

顾念念点点头,靠在墙边站着。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,落在她脚边,暖融融的。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剧本,翻到夹着便签的那页,老周的字迹歪歪扭扭:“演戏不是演情绪,是演人心。”

不知等了多久,玻璃门“哗啦”一声被推开。王制片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来,看见顾念念就皱起了眉:“你就是顾念念?”

“是……是我。”顾念念赶紧站直身体。

“沈导怎么会找你这种丫头片子?”王制片的声音像炸雷,“昨天定妆照的摄影棚,电线烧了;今天早上道具间,货架塌了——你是不是扫把星转世啊?”

顾念念的脸瞬间涨红,手指紧紧攥着剧本,指尖泛白。她想解释,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,这种时候,说什么都像辩解。

“王制片,人是我找的。”沈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,他穿着黑色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腕上的银色手表。

王制片回头看见沈遇,脸色缓和了些,却还是嘟囔:“沈导,这丫头一看就不吉利,咱们剧组资金本来就紧张,可经不起折腾。”

沈遇没理他,走到顾念念面前:“剧本看了吗?”

“看……看了。”顾念念赶紧点头,把手里的剧本递过去,“我还标了点笔记。”

沈遇接过剧本,翻了几页。顾念念的笔记写得密密麻麻,重点台词下面画着波浪线,空白处还写着对角色的理解——“林晚秋的绝望不是爆发式的,是一点点渗出来的,像温水煮青蛙”。

他抬眼看向顾念念,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:“跟我来。”

顾念念跟着沈遇走进筹备处,里面乱糟糟的,几张桌子拼在一起,上面堆满了文件和咖啡杯。几个工作人员抬头看了她一眼,又低下头继续忙手里的活。

“坐。”沈遇指了指桌旁的折叠椅。

顾念念刚坐下,就听见王制片在旁边阴阳怪气:“沈导,咱们可是要拍电影,不是过家家,这丫头连话剧都演不明白,还想演电影?”

“能不能演明白,不是你说了算。”沈遇把剧本放在桌上,“顾念念,试一段戏吧,林晚秋发现丈夫出轨的那场。”

顾念念愣了一下,那场戏是全剧的**,情绪起伏很大。她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眼神里的怯懦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痛苦。

她站起身,走到房间中央,像是真的站在那个充满谎言的家里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,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,突然,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,身体猛地一震,后退了两步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能这样对我?”她的声音发颤,带着不敢置信的绝望,“我们不是说好,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吗?”

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,砸在地上,碎成细小的水花。她抬手捂住嘴,肩膀剧烈地抖动,却死死咬着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——这是她对林晚秋的理解,骄傲的女人,就算心碎,也不会在背叛者面前失态。

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,王制片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顾念念的表演钉在原地。

沈遇靠在桌边,眼神锐利地盯着顾念念,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击。

突然,顾念念猛地抬手,擦掉脸上的眼泪,眼神里的绝望一点点褪去,变成了冰冷的决绝:“既然你不爱了,那我们就散了吧。”

话音落下,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,胸口剧烈起伏,眼泪还在往下掉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。

“停。”沈遇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
顾念念瞬间从角色里抽离,脸色苍白,手脚都在微微发抖。她紧张地看着沈遇,等着他的评价。

沈遇沉默了几秒,突然笑了:“有点东西。”

王制片在旁边急了:“沈导,你可别被她骗了!她这是装的,你忘了摄影棚的电线——”

“电线烧了,是因为线路老化;货架塌了,是因为道具堆得太满。”沈遇打断他,“跟顾念念没关系。”

他转向顾念念:“明天早上八点,来剧组报道,带好换洗衣物,我们要去郊区的摄影基地。”

顾念念愣住了,半天没反应过来:“我……我通过了?”

“不然呢?”沈遇挑眉,“还是你不想来?”

“想!我想!”顾念念赶紧点头,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,“谢谢沈导!我明天一定准时到!”

她拿起帆布包,差点把桌上的咖啡杯碰倒,慌慌张张地道歉后,转身跑出了筹备处。

看着顾念念雀跃的背影,王制片还在嘟囔:“沈导,你这是冒险!这丫头要是再惹出什么事,咱们这戏就别想拍了!”

沈遇没说话,拿起顾念念留下的剧本,翻到刚才她试戏的那段,上面写着一行小字:“林晚秋的骄傲,是她最后的铠甲。”

他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划过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
顾念念跑出小楼,阳光正好,洒在她身上,暖得她心里发颤。她掏出手机,想给老周打个电话,却想起老周的手机早就停机了。

路过便利店时,她进去买了瓶冰镇可乐,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,气泡在嘴里炸开,甜得她眯起了眼睛。

明天,就要去剧组报道了。顾念念看着手机里沈遇的号码,突然觉得,也许这次,她能赢一次。

她背着帆布包,脚步轻快地往公交站走,阳光落在她的发梢,镀上了一层金边。远处的天空,乌云渐渐散去,透出一点蓝色的光。

而她不知道的是,在她离开后,筹备处里,沈遇拨通了一个电话:“把《独角戏》女三号的角色,换成顾念念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惊讶的声音:“沈导,那白薇薇那边怎么办?她可是投资方推荐的。”

“让她自己选,要么演女四号,要么走人。”沈遇的声音很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要的是能演活林晚秋的演员,不是只会摆拍的花瓶。”

挂了电话,沈遇看着窗外,顾念念刚才雀跃的背影还在他脑海里打转。他拿起手机,翻出那天在雨里拍的视频,按下了播放键。

雨幕中的顾念念,仰着头,笑得眼泪直流。

沈遇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,像是在跟那个倔强的姑娘打招呼。

这场赌,他赌顾念念能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