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演了十年情深竟然只为了杀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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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刻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
祭天台上的风,吹得我衣袍猎猎作响,却吹不散我眼前的猩红。溯魂镜中那清晰无比的画面,像一柄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我的神魂之上。

药圃……药渣……

那是我亲手为他开辟的土地,每一寸泥土都浸润着昆仑山的灵气。我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,小心翼翼地种下那些凡间的草药,他说这些能帮他调理身体。我看着他每日熬药,然后将那些无用的药渣倒在那里,他说可以做花肥。

我以为那是他人间烟火里最诗意的一部分,是我冰冷世界里最温暖的日常。

可现在,溯魂镜告诉我,那温暖的日常之下,隐藏着通往地狱的密道。

“清玄师弟……”掌门师兄正阳真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,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你的洞府……”

赤炎道人那暴躁的声音更是毫不客气地炸开:“凌清玄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!泄密的源头,为何会在你的天璇峰!在你的洞府里!”

他的质问像一记重锤,砸在我几乎停摆的心脏上。我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,怀疑、震惊、愤怒,像无数根尖针,密密麻麻地刺向我。

我,清玄仙尊,正道魁首,镇守昆仑三百年,声名赫赫,从未有过半点污点。

而今,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。

我的嘴唇动了动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我该如何解释?告诉他们,我的洞府里住着一个凡人?一个体弱多病、温柔善良的凡人?告诉他们,那些药渣是他倒的,而他对此一无所知?

谁会信?

一个凡人,如何能在戒备森严的昆仑山巅,在我的眼皮子底下,与万魔渊进行信息传递?这比说我是叛徒还要荒谬!

唯一的解释,就是我,凌清玄,监守自盗。

我的身体冰冷,仿佛又回到了北境的极寒冰眼。太上忘情道在体内疯狂运转,试图压制住那即将喷涌而出的、名为“绝望”的情绪。

“此事,我会查清楚。”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,“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,我凌清玄,自请封禁修为,禁足于忘尘居,接受诸位监督。”

此言一出,四座皆惊。

自封修为,对于一个化神期修士而言,无异于自断臂膀,任人宰割。这是在用我的道心与性命做担保。

正阳真人脸色数变,最终沉痛地叹了口气:“师弟……何至于此……”

“若我真是叛徒,甘愿受万剑穿心之刑,神魂俱灭。”我没有看他,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溯魂镜中那片小小的药圃,“若我不是……我定会亲手揪出那个藏在我身后的人,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
说完,我不等他们再言,转身化作一道剑光,直奔天璇峰而去。

我必须回去,立刻!

我需要一个解释,我需要一个答案。哪怕那个答案,会将我彻底撕碎。

夜风呼啸,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忘尘居。

暖阁的灯依旧亮着,像一颗孤独而温暖的星辰。

我的心,却在急速下坠。

我没有从正门进去,而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暖阁的屋顶,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息,像一片不存在的影子。我的神识,第一次毫无保留地、带着审视与探查的意味,笼罩了整个暖阁。

苏尘还在灯下看书,神情专注。他似乎有些冷,不时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,还轻轻地咳嗽了几声。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,温柔、无害,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安宁。

若非亲眼所见溯魂镜的景象,我绝不会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。

我静静地看着,等待着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被凌迟。

或许……或许是哪里弄错了?溯魂镜虽然是上古神器,但也并非绝无出错的可能。或许只是恰好有魔修利用了我药圃的灵气作为掩护?

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在我脑海中浮现,每一个都在为他开脱,每一个都在试图说服我自己。

就在我几乎要推翻自己的判断,冲下去将他拥入怀中的时候,他动了。

苏尘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医书,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。

然后,他做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动作。

他抬起手,随意地在空中画了一个极其复杂而诡异的符文。那符文漆黑如墨,带着一丝丝不祥的魔气。随着他指尖的划动,整个暖阁的空间都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。

一个隔音、隔绝探查的结界,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。

我的心,在那一瞬间,停止了跳动。

做完这一切,苏尘脸上的那种温柔、那种病弱,如同面具一般,缓缓褪去。

他的腰背挺直了,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搀扶的病弱郎中。他的眼神变得深邃、锐利,仿佛能洞穿人心,哪里还有半分凡人的懵懂与纯真。那双总是带着忧郁的眸子里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、运筹帷幄的漠然。

他甚至轻轻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,一丝玩味。

他走到窗边,抬头看了一眼祭天台的方向,仿佛知道我正在那里经历着什么。

“凌清玄啊凌清玄……”

他低声自语,声音不再是温润如玉,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、略显沙哑的磁性,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慵懒与霸道。

“你这正道魁首,当得还真是有趣。为了我这么个‘凡人’,竟不惜自封修为。这份情意,我是该感动呢?还是该嘲笑你的愚蠢呢?”

轰隆!

我的脑海中仿佛有九天惊雷炸响,将我所有的理智、所有的信念,炸得粉身碎骨。

他说什么?

他在说什么?!

我浑身的血液逆流,四肢百骸如坠冰窟。那个每日为我熬汤煮饭,在我怀里轻咳的苏尘,那个眼神清澈如水,说会等我回来的苏尘……

全都是假的。

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。

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傻子。

我死死地咬住嘴唇,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。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,一剑劈开这屋顶,冲下去问他一句为什么。

可我不能。

太上忘情道在这一刻救了我,它像一道冰冷的枷锁,锁住了我即将崩溃的情感,让我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。

我要看下去,我要看看,他到底是谁。

只见苏尘走到床边,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,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。

打开盒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的,根本不是什么医书,而是一枚枚漆黑如墨的玉简。他拿起其中一枚,神识探入,似乎在接收着什么信息。

片刻后,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。

“幽魂沼泽的残局,收拾干净了么?”他对着空气,淡淡地问道。

空气中传来一阵扭曲,一个全身笼罩在黑影中的人影凭空出现,单膝跪地,声音恭敬无比:“回禀主上,已全部处理妥当。正道联盟折损了三百精锐,两位元婴长老,元气大伤。如今他们内部因叛徒之事互相猜忌,已成一盘散沙,短期内再无力进攻万魔渊。”

主上……

这个称呼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脑中的所有迷雾。

水月仙子的话回响在我耳边:“……那个新魔尊……手段极为高明……行事诡秘……从不以真面目示人……渊中群魔称其为‘主上’。”

我那温柔体贴、体弱多病的凡人道侣……

就是那个神秘的新任魔尊?!

这个认知,比一万把剑同时刺穿我的心脏还要痛苦。

我护在掌心,视若珍宝的,竟然是我毕生为敌,欲除之而后快的万魔之首!

我以为我为他隔绝了世间所有的邪魔,到头来,他才是世间最大的那个魔。

何其荒谬!何其可笑!

“很好。”苏尘……不,或许我该称他为魔尊,他满意地点了点头,随手将那枚玉简丢回盒中,“凌清玄那边怎么样了?”

“回主上,如您所料,溯魂镜的线索最终指向了药圃。凌清玄为了自证清白,已在祭天台自封修为,禁足于忘尘居。”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快意。

“哦?”魔尊挑了挑眉,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感兴趣,“他倒是比我想象的,还要在乎我。”

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,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
“主上英明。您这招‘金蝉脱壳’、‘反客为主’,实在是高。谁能想到,泄密的源头,竟是您每日丢弃的药渣。那些药材本身并无问题,但它们的残渣在昆仑灵气的滋养下,会产生一种独特的、极其微弱的魔气波动。这种波动,正是我们万魔渊最高级别的通讯密语。若非主上您亲自设局,引导凌清玄动用溯魂镜,恐怕再过百年,也无人能发现这个秘密。”

黑影的语气充满了崇拜。

我听着,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
原来如此。

原来他每日熬药,不是为了调理他那虚假的病体,而是在利用我的昆仑灵气,为他的魔道大业传递情报。

我亲自为他开辟的药圃,成了他最安全的联络站。

我给予他的所有关心与爱护,都成了他算计我的武器。

“那株‘九转还阳草’呢?”魔尊又问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。

“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,用一株形似的‘蚀骨魔兰’将其调换。此魔兰药性相反,凡人服下,三日之内,便会经脉寸断,化为一滩血水,神仙难救。凌清玄亲手将毒药送给他的‘道侣’,想必届时,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魔尊摆了摆手,淡淡地说道,“计划有变。我留在他身边,还有别的用处。那株真的‘九转还阳草’,你拿去给黑煞疗伤吧,他这次守幽魂沼泽,也算有功。”

“是,主上!”黑影恭敬地接过一个玉盒,身影再次消失在空气中。

暖阁内,又只剩下魔尊一人。

他走到桌前,重新拿起那本医书,脸上的神情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、温柔的苏尘。他甚至还对着铜镜,练习了一下那种病弱的、惹人怜惜的咳嗽。

他对着镜中的自己,露出了一个完美的、苏尘式的笑容。

而我,在屋顶之上,看着他精湛的演技,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,都在分崩离析。

他不是苏尘。

或者说,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苏尘。

从十年前那场“偶遇”开始,所有的一切,都是一个局。一个针对我,凌清玄,针对整个正道联盟的,天大的骗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