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侯爷当冤种,他竟想当我娃他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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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原的夜像一把磨到极致的刀,风一过,连骨头都能削成薄片。沈宴立在残火旁,

狐裘下摆被风撕得猎猎作响,像一面不肯倒的旗。他指间还扣着最后一支箭,箭羽上沾着雪,

也沾着血——却都不是他自己的。对面,山河图悬在半空,被火光照得薄如蝉翼,

仿佛随时会化烟。沈宴眯眼,声音低哑:“姜似,你过来。”十步之外,

姜似正把一张泛黄的当票往怀里揣。她指尖冻得发红,

却仍不忘先数一遍当票上的零——三千两雪花银,一分不少。“侯爷,您先松手。”她抬眼,

笑得牙尖嘴利,“图是假的,您再射一箭也射不出真金。”沈宴没笑。他慢慢将弓弦拉满,

箭尖对准的却不是图,而是姜似的心口。“我最后问一次,真图在哪?”姜似叹了口气,

像是被债主逼到墙角的小无赖:“真图?真图在我脑子里,您舍得射吗?”风忽然大了一瞬,

火光猛地一抖。就在那一抖里,山河图“嗤啦”一声裂成两半,一半被风卷进黑暗,

一半被姜似抢在怀里。沈宴瞳孔骤缩,手指一松——箭破空而出,却只钉住一片空雪。

姜似早已翻身上马。她俯身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我去赎一个人,欠他的,

也欠你的。”马蹄扬起碎雪,像一场来不及告别的白雨。沈宴没有去追。他低头,

看见箭尾上绑着一缕断发——姜似的,带着她惯用的桂花香。那香味混在血腥里,

竟让他喉头一紧。薛笑人从暗处晃出来,手里拎着酒囊,笑得像只刚偷了鸡的狐狸。“侯爷,

您这箭法不行啊,射人射成定情信物。”沈宴没搭理他,只是弯腰,

将那支箭“咔嚓”折成两段。箭尖那一截,随手扔进火里;箭尾那一截,却小心收进袖中。

容嫣这才牵着马走近,狐裘上落满雪,像披了一身碎月。“她走了,”容嫣轻声道,

“你不去追?”沈宴望着马蹄消失的方向,雪原太广,黑暗太深,早看不见那一人一骑。

“她不让我追。”“可你还是会追。”容嫣笑,眼底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涩,“沈宴,

你守了十年北境,守得住千军万马,却守不住一个小贼。”沈宴终于回头,

火光在他侧脸投下一道冷硬的线。“她不是贼。”“那她是什么?”沈宴想了想,

答得极慢:“她是我欠下的债。”薛笑人“噗”地喷出一口酒,呛得直咳:“欠债?侯爷,

您这说法可真新鲜。那您打算怎么还?用命?”沈宴没笑,反而认真地点头:“用命。

”火堆里,那截箭尖被烧得通红,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。雪忽然大了。薛笑人裹紧大氅,

嘟囔:“这鬼天气,再待下去,咱们都得成冰雕。”容嫣望向南方,

声音轻得像雪落:“幽州城今夜有灯会,去吗?”沈宴掸落狐裘上的雪,转身,

背影笔直如枪。“去。”“侯爷,”薛笑人追了两步,“您不是说‘她不让我追’?

”沈宴翻身上马,动作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。“她说的是‘不要追’,

可我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?”马蹄声远,残火渐熄。雪原上只剩半截烧黑的箭杆,

静静躺在风里,像一句没说出口的誓言。而南方,幽州城的灯火已亮,像一盏等人归的灯笼。

幽州城的灯会,年年都办在腊月二十三。火树银花照得夜空发红,雪粒子被热气一蒸,

像碎玉似的往下掉。姜似把马栓在护城河外的老柳上,顺手拍了拍马鬃:“乖,

一会儿赎了人,给你买一筐胡豆。”她拢紧斗篷,帽檐压得低低的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
那双眼睛在灯下转得飞快,像两颗滚到盘边还没停稳的骰子——哪里人多往哪钻,

哪里银子响往哪瞄。“死当铺”在城西最冷清的巷子,门口一盏青皮灯笼,灯罩破了个洞,

火光从洞里漏出来,像只独眼。姜似推门进去,铃铛“叮”一声,掌柜的从柜台后抬起头,

脸上褶子里夹着三分笑、七分奸。“当什么?”掌柜的问。姜似把当票拍在柜台上,

指尖一弹,当票滑到掌柜面前:“赎人。”掌柜低头一看,脸色变了。那张当票不是寻常纸,

而是烫了金线的“死契”,三年前只发出去过一张。“你要赎的,是死人。

”掌柜的声音低下去,像喉咙里卡了块冰。姜似点头,眼睛亮得吓人:“我付得起。

”掌柜沉默片刻,从柜台下摸出一封**。信封上的火漆早已干裂,

隐约透出一股陈年的腥气。“死当铺的规矩,赎死人之前,得先接活人债。

”掌柜把**往前一推,“三年前就该送到北境,可惜送信的人死在半道。今天既然你来了,

就一并带走。”姜似盯着那封**,指尖微微发抖。

信封上字迹她认得——是沈宴母妃的亲笔。“这债,我不接。”她轻声说。掌柜的笑了一声,

像夜猫子叫:“不接也行,那死人你就赎不回去。”姜似咬了咬唇,忽然把**抓进怀里,

转身就走。门外的雪被灯火映得发红,她一脚踩进雪里,像踩进一滩血。同一时刻,

沈宴一行三人进了幽州南门。薛笑人裹着狐裘,手里转着一只空酒囊,

鼻子冻得通红:“侯爷,你说咱们大老远跑来,就为了抓一个小贼?”沈宴没理他,

目光扫过街市。灯火太亮,亮得他眼底那层薄冰几乎要化。容嫣忽然拉住马缰:“她在那。

”沈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——护城河边的老柳下,姜似正踮着脚解马缰。她动作太急,

马儿打了个响鼻,缰绳缠在她手腕上,勒出一道红痕。沈宴翻身下马,几步走过去,

伸手按住马背:“跑够了?”姜似一僵,慢慢回头。灯火在她眼里碎成千万点,

像一场来不及收拾的星雨。她咧嘴笑,笑得牙尖嘴利:“侯爷,好巧。”沈宴看着她,

目光像一把薄刃,轻轻一划就能剖开所有伪装:“不巧,我专程来逮你。

”姜似“哦”了一声,低头继续解缰绳,声音轻飘飘的:“逮我做什么?我又没偷你心。

”沈宴忽然伸手,指尖擦过她袖口,勾出那封**的一角。“这是什么?”他问。

姜似下意识去抢,沈宴手腕一转,**已落在他掌心。信封上的火漆早已裂开,

露出里面暗红的字迹。沈宴只看了一眼,脸色就变了。“我母妃的笔迹。

”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三年前,她临终前写的。”姜似不笑了。她站在原地,

雪落在睫毛上,像一层霜。“还给我。”她伸出手,指尖微微发抖,“这不是你该看的。

”沈宴没动,目光落在她脸上,像要刻进骨头里:“你拿山河图,就是为了换这封信?

”姜似摇头,声音轻得像雪落:“不是换信,是换人。”沈宴皱眉:“换谁?

”姜似张了张嘴,还没出声,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。容嫣牵着马走过来,狐裘上落满雪,

像披了一身碎月。她目光落在**上,声音温柔得像刀:“姜姑娘,你偷的不是图,是人心。

”姜似猛地回头,眼底闪过一丝狼狈。容嫣却笑得更温柔:“让死人开口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
你付得起吗?”姜似咬紧下唇,忽然一把抢过**,转身就走。沈宴伸手去抓,

却只抓住她斗篷的一角,“嗤啦”一声,裂帛声响在雪夜里,像一记耳光。姜似没回头,

声音远远传来:“沈宴,你欠我的,不止一条命。”沈宴站在原地,手里攥着那截破布,

指节发白。薛笑人晃过来,啧啧两声:“侯爷,您这追债的本事不行啊。”沈宴没说话,

只是将那截破布小心折好,收进怀里。容嫣望着姜似消失的方向,

轻声道:“她要去南岭竹海。”沈宴翻身上马,动作利落得像一把出鞘的刀。“那就去竹海。

”薛笑人叹了口气,把酒囊往腰上一挂:“得,又得跑断腿。”雪忽然大了。

幽州城的灯火被雪幕吞没,只剩一点青色的光。在城西巷口晃啊晃,像只不肯闭上的眼睛。

南岭的竹海,没有昼夜。竹叶太密,层层交错,把日光月光都剪成碎屑,只剩亘古长夜。

风过时,万竿相撞,声如鬼啸,又似潮汐。姜似牵着马,踩着湿苔往里走。

每一步都像踏进前人留下的脚印——深、冷、带着不肯散的血腥。她把斗篷的兜帽压得更低,

指间却悄悄数着银票:三千两还剩二千九百九十七。“再扣三钱,就当给你买路钱。

”她冲黑暗里不知谁嘀咕一句,好像竹林真会收通行费。远处忽然亮起一点幽绿,

像有人提着一盏将熄未熄的灯。那光飘过来,近了一看,是只寸许长的萤火,尾巴亮得发蓝。

姜似眯眼,萤火却停在她指尖,光芒一涨一缩,像心跳。“带路的?”她笑。萤火闪了两下,

掉头往更深处飞去。尸语居在竹海最潮的洼地,屋顶用整片楠竹剖成瓦,缝隙里长满青苔。

门口悬一盏白灯笼,灯罩用油纸糊的。上面画了只张大的嘴——嘴缝被火舌舔得通红,

像在说话。“贵客临门。”声音先飘出来,人才到。老板娘一身素白,

袖口却绣着极艳的彼岸花。她脸上覆着半张银面具,面具边缘渗着暗红,像干不掉的血迹。

姜似把当票拍在竹案上:“赎人。”老板娘低头,指尖掠过金线,唇角勾起:“死契,

换死人。姑娘可知规矩?”“先付后验,再听尸语。”姜似答得飞快,显然路上背过词。

老板娘却摇头,指向里间竹帘:“尸语居新规矩——先听债,再谈价。”帘子无风自卷,

一股凉意夹着腐草味扑面。里间没有灯,只有数百只萤火浮在半空,照出一具乌木棺。

姜似喉头动了动,还是抬脚进去。棺盖半敞,里头躺着个男人,脸色蜡黄,唇角却带笑,

像做着好梦。姜似只看一眼就愣住——那人五官和她有七分像,只是眉骨更高,

左眼下一颗泪痣。“阿兄……”她声音破碎,像竹叶被风撕开。

那是她死在三年前的哥哥姜负。老板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轻得像耳语:“想听他说什么?

”姜似回头,眼底血丝毕现:“开价。”“不贵。”老板娘伸出两根手指,

“两千九百九十七两——正好是你怀里的全部。”姜似手指一紧,银票被攥得皱巴。

老板娘又笑:“或者,换你一段记忆。”“什么记忆?”“你最舍不得的那段。

”老板娘抬手,一捧萤火聚到她掌心,凝成一面水镜。镜里浮出沈宴的脸——少年时,

他在北境雪原单膝跪在雪里,替她系紧断掉的靴带。姜似指尖一颤,唇色发白。“换不换?

”老板娘追问。姜似忽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:“不换。那段记忆是我的命根子,

命根子给了,人就真死了。”老板娘耸耸肩,似早知答案。她指尖一弹,萤火散回空中,

乌木棺里的男人却猛地睁眼——“阿似,”他声音沙哑,像砂纸磨过竹面,“别回帝都。

”姜似扑到棺沿:“为什么?谁在拦我?”男人却开始七窍流血,萤火瞬间暗了一半。

老板娘轻叹:“时辰到了。”棺盖“砰”地阖上,萤火四散,像一场绿雪。外间忽传脚步,

极轻,却踩得竹地板吱呀作响。沈宴掀帘而入,狐裘上沾着夜露,肩头落了几片竹叶。

他目光一扫,落在乌木棺上,再移到姜似苍白的脸。“赎他?”沈宴声音低冷。姜似没答,

只抬手擦去眼角一点湿意。老板娘却笑吟吟迎上去:“侯爷也来听尸语?可惜今日名额已满。

”沈宴不说话,只从怀里掏出那封**,拍在案上。老板娘低头一看,面具后的笑容微敛。

“原来是旧债。”她侧身让开,“请。”乌木棺第二次打开,

里头却换了人——女人凤冠霞帔,面容与沈宴有五分相似,只是唇色乌青。沈宴喉结动了动,

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:“母妃……”女人睁眼,目光却穿过沈宴,落在姜似身上,

温柔又悲悯:“孩子,别让他回帝都。”萤火骤亮,像回应这句诅咒。沈宴握拳,

指节泛白:“谁在幕后?”女人唇角微动,刚吐出一个“皇”字,棺内忽然涌出大量黑水,

瞬间淹没她的脸。老板娘猛地将棺盖压下,抬头时,眼底第一次有了凝重:“侯爷,

尸语不可追问天命,再问,连活人都要偿。”帘外脚步又起,这次伴着银铃般的笑声。

容嫣提着一盏琉璃灯进来,灯火照得她面庞如玉。“看来我错过一场好戏。

”她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停在姜似脸上,“姜姑娘,你拿山河图换的,

原来是句‘别回帝都’?”姜似冷笑:“郡主若嫌不够,我还可以卖你一句‘闭嘴’。

”容嫣不恼,只抬手,指尖捻着一只萤火:“老板娘,我替他们付账,如何?

”老板娘歪头:“郡主用什么付?

”容嫣笑得温柔:“用我这段记忆——关于我如何亲手毒死先帝。”空气骤然死寂。

沈宴猛地抬头:“你说什么?”容嫣却不再看他,只将萤火抛向空中。萤火炸开,

化成一幅画面——朱墙之内,容嫣端着一盏金汤,亲手喂给病榻上的老人。老人喝下去,

七窍流血,她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:“您欠我母亲一条命,该还了。”画面碎成流萤。

老板娘轻轻鼓掌:“郡主好魄力。成交。”乌木棺第三次开启,这一次,里头空空荡荡,

只放了一面铜镜。镜中映出众人影子,却在下一瞬扭曲——镜里沈宴胸口插着那支断箭。

姜似跪在血泊里,容嫣在笑,薛笑人抱着药箱狂奔。老板娘轻声道:“未来一日之影,

诸位可要看清。”姜似忽然伸手,将铜镜扣翻。镜面触地,发出清脆一响,碎成三瓣。

“我不信命。”她声音沙哑,却倔得像竹,“信命的人,早死在三年前。”沈宴看着她,

眼底有什么东西松动,最终化成一句极轻的话:“那就一起逆天。”老板娘抚掌大笑,

银面具在萤火里闪着冷光:“好极了。诸位既付清账,

尸语居便送你们最后一礼——”她抬手,所有萤火聚成一道绿线,直指竹海更深处。

“沿此光而行,可在一夜之内走出南岭。但记住,萤火灭时,若仍未出林,诸位便永留此地,

与尸同语。”众人踏出尸语居时,外头下起了夜雨。雨丝穿过竹叶,沙沙作响,

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。姜似走在最前,忽然回头:“沈宴,你母妃让我别回帝都,

你为何还来?”沈宴撑开一把油纸伞,伞面绘着墨竹,雨水一浸,竹叶像活了过来。

他答得极淡:“因为我不听话。”姜似愣了愣,忽然笑出声:“巧了,我也是。”二人并肩,

萤火在前,雨幕在后。容嫣与薛笑人隔了三步,谁也没说话。竹海深处,灯火渐远,

老板娘的声音却幽幽追来——“记住,萤火灭时,尸语成真。”雨声骤大,掩盖了所有回声。

萤火尽头,一点微光忽明忽暗,像有人在黑暗中眨眼。下一瞬,光灭了。萤火熄灭的瞬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