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从一片刺眼的白光和浓郁的消毒水气味中恢复意识时,我知道,我完了。不是医学意义上的完了,而是社会性死亡、物理性超度的那种完了。因为我穿书了,穿进了那本被我吐槽了八百遍的狗血霸总小说里,成了霸总男主那个作天作地、胸大无脑、最后被反派打包沉海的炮灰妹妹——顾安安。一个活不过全书三分之一的悲剧角色。我的人生,从社畜996,无缝衔接到了生命倒计时。而此刻,正用一双能冻死人的眼睛盯着我的,就是我那便宜哥哥,本书的男主角,顾氏集团的掌权人,顾凛川。他就是那个亲手把我送上不归路的终极审判官。
冰冷。
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。不是身体上的冷,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,带着绝望的寒意。
头顶是惨白的灯,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特有的、干净又刺鼻的味道。我动了动手指,手背上传来针头刺入血管的微弱痛感。
“醒了?”
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,低沉、磁性,却像一块淬了冰的钢铁,砸在我的耳膜上,让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我费力地转过头,看到了那个男人。
他坐在病床旁的单人沙发里,交叠着双腿。一身剪裁精良的高定黑色西装,将他衬得肩宽腿长,身形挺拔如松。他没有打领带,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,露出小片冷白色的皮肤和性感的锁骨。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,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轮廓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,此刻正毫无温度地落在我身上。
那是顾凛川。
我的亲哥,也是那本《霸总的契约甜心》里,杀伐果断、冷酷无情的男主角。
而我,顾安安,就是他那个蠢得冒泡、只会用闯祸来吸引他注意力的炮灰妹妹。
“哥……”我下意识地开口,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,属于原主顾安安的记忆,和我自己作为读者的记忆,拧成了一股混乱的麻绳。就在几个小时前,顾安安在一家高级会所的楼梯口,和本书的女主角,苏晚晴,发生了争执。
结果就是,苏晚晴“不小心”滚下了楼梯,摔断了腿。而顾安安,作为唯一的嫌疑人,被所有人认定是嫉妒心作祟、故意伤人的恶毒女配。
顾凛川的眼神更冷了,他缓缓站起身,一米八八的身高带来了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。他走到我的床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毫无价值、只会惹麻烦的垃圾。
“顾安安,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。”他缓缓开口,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,“苏晚晴是你嫂子,你对她动手,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。”
我心脏狂跳。来了,书里的名场面!
接下来,顾安安会声嘶力竭地尖叫:“我没有!是她自己摔下去的!她陷害我!”
然后,顾凛川会厌恶地皱起眉,冷冷丢下一句:“不知悔改。”随即冻结她所有的银行卡,把她关在家里禁足,为后续苏晚晴进一步的栽赃陷害,以及最终她被反派绑架撕票,铺平了道路。
我不能重蹈覆辙。
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尖叫和辩解是最愚蠢的方式,只会坐实我“无理取闹”的形象。
我迎上他冰冷的视线,没有哭,也没有闹,只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平静到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他,然后轻轻地、清晰地说道:“哥,我没有推她。”
顾凛川明显愣了一下。他预想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出现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沉静。他眉头微蹙,似乎在重新审视我。
“所有人都看见你们在争吵。”他的语气依旧冰冷,但少了些许不耐。
“是,我们是在争吵。”我坦然承认,这是事实,无法否认,“我只是告诉她,我不喜欢她,请她离你远一点。但争吵,不等于动手。”
我撑着床沿,想坐起来。这个动作牵动了后脑的伤口,一阵尖锐的痛楚传来,让我倒吸一口凉气。原主在混乱中也摔倒了,后脑勺磕在了台阶上,这才给了我鸠占鹊巢的机会。
顾凛川下意识地伸手,似乎想扶我,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,最终只是冷眼旁观。
我咬着牙,自己慢慢坐了起来,靠在床头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。
“哥,你是个商人,凡事讲究证据。”我调整了一下呼吸,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,“你说我推了她,证据呢?人证,还是物证?”
“晚晴亲口说的,还有当时在场的服务生。”顾凛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讥诮,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。
“苏晚晴是当事人,她的话是主观陈述。至于服务生……”我轻轻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凉意,“他站的位置,真的能看清是我伸手推的,还是苏**自己脚滑,顺势拉了我一把,导致我们双双摔倒的?”
这是我作为读者的信息差优势。书里提过一嘴,那个服务生其实看得并不真切,只是迫于苏晚晴楚楚可怜的样子和顾凛川的气场,才说了偏向性证词。
顾凛川的黑眸微微眯起,审视的意味更浓了。
我继续加码,抛出了我的第一个杀手锏。
“那家会所是顶级的私人会所,安保系统是全市最好的。通往二楼VIP区的楼梯,为了安全起见,转角处一定装了针孔摄像头。查一下监控,一切不就一目了然了吗?”
我说得斩钉截铁。因为我知道,这是苏晚晴的第一个计谋,也是她自作聪明的第一个破绽。
顾凛川沉默了。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几秒,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我整个人剖开,看看里面是不是换了个灵魂。
许久,他才终于移开视线,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陈助理,”他的声音简洁而有力,“去查一下‘鎏金’会所二楼楼梯转角的监控,现在就要。”
挂断电话,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我能感觉到顾凛川的视线依旧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,带着探究和怀疑。我不敢与他对视,只能垂下眼眸,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输液管,看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来,融进我的身体。
我在赌。
赌监控录像这个关键信息,能撬动他在潜意识里对我根深蒂固的“蠢货”印象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终于,顾凛川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他拿起手机,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,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。
“监控坏了。”他冷冷地吐出四个字。
我的心沉了一下,但随即又安定下来。果然,和书里写的一样。苏晚晴早就打点好了一切,她敢这么做,就是算准了没有直接证据。
“坏了?”我抬起头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失望,随即转为一丝苦涩的自嘲,“还真是……巧啊。”
我的反应再次出乎顾凛川的意料。没有大吵大闹,没有指责苏晚晴心机深沉,只是一句意味深长的“真巧”。
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,反而比任何激烈的辩解都更有力量。
“哥,”我抬眼看向他,目光清澈,不带一丝杂质,“如果我说,是苏晚晴自己摔下去的,你信吗?”
顾凛川没有回答,薄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我知道,他不信。或者说,在他心里,苏晚晴那个柔弱善良、善解人意的形象,远比我这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妹妹值得信任。
但我今天要做到的,不是让他立刻相信我,而是在他心里,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。
“我知道你不信。”我低下头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和落寞,这是顾安安这个角色该有的情绪,“从小到大,无论我做什么,你都觉得是我在胡闹。”
我一边说,一边悄悄观察他的表情。他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很好,苦肉计奏效了。霸总嘛,总是吃软不吃硬。
“但是哥,这次不一样。”我话锋一转,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“我没推她。我不仅没推她,我还知道,她为什么要陷害我。”
顾凛川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她今天戴的那条‘海洋之心’项链,是你上个月在拍卖会上花三千万拍下来的,对吗?”我问道。
他没有否认,算是默认了。
“那条项链,是妈妈最喜欢的设计师的封山之作,你本来是想拍下来,在妈妈忌日的时候拿去祭奠她的。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锤子,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。
顾凛川的脸色,第一次变了。这件事,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,包括苏晚晴。顾安安这个整天只知道购物泡吧的妹妹,又是怎么知道的?
这就是我的第二个信息差。书里,这是男主内心深处最柔软的秘密,是他对亡母的思念。苏晚晴不知道,她以为那只是顾凛川送给她的普通礼物,所以才得意洋洋地戴出来向我炫耀。
而原主,那个被宠坏的顾安安,她更不可能知道这些。她只知道那是昂贵的珠宝。
“我今天和她争吵,就是因为这条项链。”我看着顾凛川震惊的眼神,继续说道,“我质问她,凭什么戴着本该属于妈妈的东西。然后,她就摔了下去。”
我的话音刚落,陈助理就敲门走了进来,脸色有些凝重。
“顾总。”他先是恭敬地对顾凛川点了点头,然后有些犹豫地看了我一眼。
“说。”顾凛川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硬。
“监控确实坏了,是线路故障。但是,”陈助理顿了顿,“我调取了会所大堂和走廊的监控。苏**进门的时候,走路姿势……似乎有点不自然,右脚的脚踝好像不太舒服。”
他将手机递了过去,上面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。视频里,苏晚晴穿着高跟鞋,走得摇曳生姿,但如果仔细看,就能发现她的右脚落地时,总有一瞬间的迟疑和不稳。
“而且,”陈助理继续补充道,“我问了苏**的司机,他说苏**前天晚上在家扭伤了脚,这两天一直在做冰敷。”
真相,已经昭然若揭。
一个脚踝有旧伤的人,穿着高跟鞋,在楼梯上和一个她讨厌的人发生争执,然后“不小心”滚了下去。这场“意外”看起来,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。
病房里安静得可怕。
顾凛川拿着手机,反复看着那段视频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不是傻子,相反,他聪明得可怕。之前只是被先入为主的偏见蒙蔽了双眼。现在,当疑点一个接一个地被我抛出来,并且得到了佐证,他内心的天平,已经开始倾斜。
他没有去看望苏晚晴,而是让陈助理先送我回家。
坐在回浅水湾别墅的劳斯莱斯上,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第一关,总算是过了。
我不仅洗清了嫌疑,更重要的是,我在顾凛川心里,成功地将苏晚晴从“完美无瑕的白月光”,拉低到了“似乎有点心机”的水平。
这颗怀疑的种子,今天已经种下,总有一天,会生根发芽,长成参天大树。
回到家,张妈迎了上来,看到我额头上的纱布,心疼得直掉眼泪。我安抚了她几句,随便喝了点粥,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顾安安的房间,是一个巨大的粉色公主房,衣帽间里堆满了奢侈品,梳妆台上全是顶级的护肤品和彩妆。
但我知道,这些东西,没有一样能成为我保命的资本。
在这个世界里,想要活下去,光靠洗白自己、离间男女主是远远不够的。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,要有足够的资本,在未来的风暴来临之时,能够护住自己。
我打开电脑,开始搜索一些关键信息。我记得书里提过,顾氏集团的死对头,陆氏集团的太子爷陆景珩,会在半年后因为一场意外,开始崭露头角,最终成为能和顾凛川分庭抗礼的存在。而那场“意外”的起点,就在城南一块当时无人问津的废弃工业用地上。
我必须抢在他之前,拿下那块地。
这是我逆天改命的第一步,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
但是,我没钱。
原主顾安安是个花钱如流水的月光族,名下的卡早就被顾凛川冻结了,唯一的资产,就是这个房间里不值钱的奢侈品。
我需要启动资金。
我需要顾凛川解冻我的银行卡。不,这还不够,我需要更多。
我在房间里踱步,思考着对策。直接要钱,以顾凛川多疑的性格,肯定会引起怀疑。我必须找一个合情合理、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。
突然,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的相框上。
相框里,是少年时的顾凛川和幼年时的顾安安。照片上的顾凛川还带着一丝青涩,但已经初具冷峻的雏形,他有些别扭地抱着怀里笑得像个小太阳的顾安安。
那是他们关系还未破裂的时候。
一个计划,在我心中慢慢成型。
我深吸一口气,走出了房间,径直走向二楼尽头的书房。
顾凛川果然在里面。他没有开灯,只留了一盏落地灯,整个人陷在巨大的真皮沙发里,指尖夹着一根烟,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。
他似乎在想事情,连我推门进来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。
“哥。”我轻声叫他。
他抬起头,看到是我,眼中的思绪被迅速掩去,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对不起。”我走到他面前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他夹着烟的手顿住了,有些意外地看着我。
“以前是我不懂事,总是给你惹麻烦,让你操心了。”我的声音很真诚,“经过这次的事情,我想了很多。我长大了,哥,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。”
顾凛川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似乎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。
“我知道,你可能不相信我。”我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,目光坦荡,“所以,我想跟你提个请求,一个……可以证明我改变的请求。”
“说。”他吐出一个字,掐灭了手中的烟。
“把我名下所有的银行卡都解冻,还有,”我顿了顿,抛出了我真正的目的,“把我十八岁生日时,你送我的那套位于城南‘梧桐里’的老洋房,把房契……真正地给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