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安之后

开灯 护眼     字体:

“抱歉”两人同时开口,然后同时愣住。

“潘森?”

“晓辉?”

街角的咖啡香弥漫在清晨的空气中,他们站在人行道上,有些尴尬地对视着。潘森注意到晓辉今天穿着休闲装,不像要去上班的样子。

“你今天休假?”潘森问道,试图打破沉默。

晓辉点头:“有点事要处理。你呢?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在公司了吧?”

“我去理发。”潘森指了指不远处的理发店,“然后...反正今天请假了。”

事实上,潘森请了一整天假,原本计划理发后回家整理情绪,彻底告别对晓辉的幻想。但现在面对晓辉本人,所有决心又开始动摇。

“哦。”晓辉应了一声,目光游移不定,似乎在想该说什么。最后他轻声问:“昨天...没什么事吧?”

潘森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
“没什么,只是...”晓辉罕见地显得有些犹豫,“习惯了每天早上收到你的消息。”

这句话让潘森重新燃起了希望。他深吸一口气,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尝试:“其实我正想问你,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?就今晚怎么样?”

晓辉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。他沉默了几秒钟,最后叹了口气:“潘森,我...”

“只是朋友间的晚餐,”潘森急忙补充道,“没别的意思。”

晓辉避开他的目光,看向街对面:“接下来两三天可能不行。我老婆孩子来了,会比较忙。”

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
潘森感到一阵耳鸣,晓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他机械性地重复着那个词:“老婆...孩子?”

“是的。”晓辉终于看向他,眼神里有一种潘森读不懂的情绪,“他们来看我,所以我这几天都要陪他们。”

潘森的大脑一片空白。八个月来,他从未见过晓辉身边有任何伴侣或孩子的迹象,甚至连暗示都几乎没有。他一直以为晓辉是单身,或者至少是离异单身。

“你...从来没提起过。”潘森最终挤出一句话。

晓辉苦笑了一下:“职场中不太适合谈论私生活,不是吗?”

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。潘森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,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。八个月的早安短信,数次共进晚餐的邀请,所有那些他以为是互有好感的暗示——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潘森最终说,声音干涩,“那...不打扰你们家庭团聚了。”

他转身欲走,却被晓辉叫住:“潘森——”

潘森停下来,但没有回头。

“谢谢你的早安短信,真的。”晓辉的声音很轻,“它们对我意义重大。”

潘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他只是点了点头,继续走向理发店,感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。

理发过程中,潘森一直心不在焉。镜中的自己看起来依然如故,但内心某处已经彻底改变。他回忆着与晓辉交往的每一个细节,试图找出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线索。

晓辉总是准时下班——原来是回家陪伴家人;

周末从不加班自然是要与妻儿共度;

车里整洁得不像常用车——可能是因为家人不在这座城市,所以这辆车只是晓辉独自在这里工作时使用;

手机屏幕裂了却没修——或许是把钱都寄回家了吧?

所有线索串联起来,指向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:晓辉是个有家室的人,而且显然很重视自己的家庭。

理发结束后,潘森站在街头,茫然不知该去哪里。他拿出手机,下意识地点开与晓辉的聊天界面。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前天早安的问候,晓辉回了一个微笑表情。

潘森深吸一口气,开始输入:“今天遇到你很高兴,虽然消息有点意外。还是想请你吃顿饭,就当是告别吧。之后我就不打扰你了。”

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久,最终没有按下发送键。相反,他直接拨通了晓辉的电话。

**响了三下后被接起:“潘森?”晓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。

“就一顿饭。”潘森直截了当地说,“不占用你太多时间,今晚或者明晚,等你家人休息后。我只是...需要有个正式的结束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然后晓辉轻声说:“好吧。明晚八点,上次那家日料店见。”

“谢谢。”潘森说完便挂了电话,既感到释然又心痛。

第二天一整天,潘森都在为这次晚餐做准备。他挑选了合适的衣服,提前到餐厅确认预订,甚至想好了要说什么。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约会,而是一场告别仪式——对他持续八个月的单恋的告别。

晚上八点整,晓辉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。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,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整洁如常。

“谢谢你能来。”潘森为晓辉拉开椅子。

晓辉点点头坐下:“他们去看夜景了,所以我有一段时间。”

服务员过来点餐,两人都选择了最简单的定食套餐。点完餐后,气氛再次陷入尴尬。

“所以,”潘森最终打破沉默,“你从没提起过你已经结婚了。”

晓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:“是的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有很多原因。”晓辉叹了口气,“最主要的是,这是我的私事,与工作无关。而且...”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用词,“情况比较复杂。”

潘森等待他继续说下去。

“我和我妻子...我们其实已经分居两年了。”晓辉终于说出口,声音很低,“但因为各种原因,还没有正式离婚。孩子跟她住在家乡,每隔几个月会来看我一次。”

这个转折出乎潘森的意料:“分居?”

晓辉点点头:“这就是为什么我调来了这个城市。需要一些空间和距离。”

潘森感到一丝希望重新燃起:“那么你...现在是单身?”

晓辉苦笑着摇头:“法律上不是,道德上更不是。只要还没有正式离婚,我就仍然是有夫之夫。而且我们有孩子,这意味着无论最终是否离婚,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。”

餐点上来了,两人默默开始用餐。潘森消化着这些信息,心情复杂。

“那些早安短信,”晓辉突然说,“在我最孤独的日子里,它们是我每天早上起床的动力。”

潘森抬头看他:“那你为什么从不...”

“从不回应?从不给你明确的信号?”晓辉接完他的话,眼神悲伤,“因为我不能。只要我还是已婚身份,我就没有资格接受或给予任何感情。那样对你不公平。”

“但你让我持续了八个月。”潘森忍不住提高声音,“如果你早点告诉我...”

“我很自私,我知道。”晓辉承认道,“我享受那种被关注的感觉,享受每天早上有人惦记的感觉。但我错了,我不应该让你投入这么多却得不到回报。”

潘森摇摇头:“你确实错了。但不是因为你让我‘投入’,而是因为你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。如果我知道真相,我仍然会发那些早安短信,因为我在乎你,不管你是否已婚。”

晓辉惊讶地看着他。

“现在我知道了,”潘森继续说,“我仍然在乎。但我尊重你的处境和选择。所以aftertonight,我不会再发早安了,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。”

晓辉眼中闪过一抹潘读不懂的情绪,像是失落,又像是解脱。

“谢谢你这么说。”他最终轻声说,“你是个非常特别的人,潘森。你应该得到更好的——一个能够完全属于你的人。”

晚餐在一种友好而悲伤的氛围中结束。走出餐厅时,夜色已深。晓辉看了看表:“我该回去了,他们应该快回酒店了。”

潘森点头:“我送你。”

“不用了,我打车就好。”

两人站在餐厅门口,都知道这就是告别了。

“保重。”潘森伸出手。

晓辉握住他的手,停留的时间比必要的稍长一些:“你也是。谢谢你的一切,潘森。”

出租车来了,晓辉上车后摇下车窗,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。

潘森站在路边,看着出租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,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也随之远去了。

他步行回家,夜空无星,城市灯火却明亮得刺眼。回到空荡的公寓,潘森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对晓辉的特别关注和聊天置顶。但他没有删除联系方式——那样太决绝,也太幼稚。

最后他给晓辉发了最后一条消息:“到家告诉我一声。这是最后一条了,promise.”

几分钟后,晓回复了:“到了。谢谢。晚安,潘森。”

潘森没有回复。他放下手机,走进浴室,让热水冲刷着脸庞,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水流。

第二天早晨,潘森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仍然是伸手拿手机。但这次,他停住了。旧习惯难改,但他知道必须改。

他起床为自己做了丰盛的早餐,这是八个月来的第一次——以往他总是急着发早安短信,然后匆匆赶去公司。

上班路上,潘森经过那家经常遇到晓辉的咖啡店,他没有停留。公司停车场,他特意选了远离财务部区域的车位。电梯里,他刻意站在最里面,避免与可能出现的晓辉对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