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椅硌得萧澈**疼。硬。冷。就像此时殿下百官的脸。南方洪灾的奏报,朱砂写的,
血淋淋地摆在案头。八百里加急,死了三匹马,送来的消息是死了三千人。
户部尚书跪在地上,老泪纵横,额头磕得青紫。“陛下,国库……国库已无余粮可调啊!
”一句话,满朝死寂。只有老尚书的哭声,一下一下,撞在萧澈的心口。他登基三年,
兢兢业业,不敢说是什么明君,却也从未有过半点懈怠。可这天灾人祸,就像催命的鬼,
一桩接着一桩。萧澈捏紧了拳头,指甲陷进肉里。他想骂人。骂这贼老天,
骂这不争气的国库。可他是皇帝,他不能。他只能问:“丞相,你可有办法?
”所有人的目光,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站在百官之首,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人。丞相林伯渊,
三十出头,面白无须,一双眼睛平静得像深冬的古井。他出列,对着萧澈躬身一揖,
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。“臣有粮。”两个字,不轻不重。户部尚书的哭声停了,
猛地抬头看他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萧澈也愣住了。“丞相此话当真?粮食在哪?”“在京郊,
臣私建的一座粮仓内。”林伯渊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“私建粮仓?
”一个御史立刻跳了出来,手指着林伯渊,气得发抖,“林伯渊!你可知私自屯粮,
等同谋逆!”萧澈的心也沉了下去。他最倚重的丞相,难道……林伯渊看都未看那御史一眼,
只是对着萧澈,平静地又说了一遍。“请陛下移驾,亲往验看。”半个时辰后,京郊。
一座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巨大仓储群,矗立在荒野上。青砖垒就的墙壁高耸入云,
不像粮仓,倒像一座要塞。大门打开,一股奇特的、干燥的香气扑面而来。萧澈走进去,
然后,他停住了脚步。他身后的文武百官,也都停住了脚步。所有人都张大了嘴,
发不出一点声音。仓库里,堆积如山的,不是一袋袋的麻布口袋,
而是一个个银白色的、方方正正的袋子。码放得整整齐齐,从地面一直堆到屋顶。
林伯渊随手拿起一袋,撕开一个角,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。是雪白的米。
他递到户部尚书面前。老尚书颤抖着手捻起几粒,放进嘴里,随即老眼圆睁。
“这……这是新米!?”“不对!”一个懂农事的官员大声反驳,“颗粒饱满,毫无水分,
这是用最优良的稻种,在最合适的时节收割,
再用最精密的工艺脱水封存……这……神仙手段!”萧澈拿起那个银白色的袋子,
上面印着他一个字都看不懂的方块字,下面还有一排更小的,写着“保质期:三十年”。
他扭头,死死地盯着林伯渊。“丞相,这米,有多少?”林伯渊微微垂眸,声音不大,
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“回陛下,此地存粮,共计三千万石。
另有风干肉干、压缩饼食等,若善加调配,足够我大夏王朝,满员满饷,吃上一百年。
”一百年。萧澈感觉自己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他看着林伯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,忽然觉得,
自己不是在看他的丞相。他是在看一个妖怪。2南方的水灾,被一百年的存粮,
轻而易举地平息了。萧澈坐在龙椅上,看着下面歌功颂德的百官,心里却是一片冰凉。
他想了一夜,没想明白林伯渊的粮食是哪来的。神仙手段?他萧澈是天子,
怎么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种神仙。他决定,不动声色,再看看。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北境蛮族叩关。十万铁骑,号称要踏平中原,来京城抢他的龙椅坐。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军报,
雪片一样飞进皇宫,一封比一封紧急。“陛下!北境三城失守!”“陛下!
蛮族前锋已至燕云关下!”“陛下!燕云关守将战死!请求支援!请求支援!”朝堂上,
主战派和主和派吵成一团。有的说要迁都,有的说要纳贡,还有的说要把公主嫁过去和亲。
萧澈的头都快炸了。他看向武将那一边。大将军裴怀义,二十七岁,长年驻守边关,
一张脸被风霜刻得棱角分明。他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刀,站在那里,
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。从蛮族叩关开始,他就没说过一句话。“裴将军。
”萧澈点了他。裴怀义出列,甲胄碰撞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“臣在。”“你有何话说?
”“臣请战。”还是两个字。和林伯渊一样的言简意赅。萧澈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你要多少兵马?”“三万。”朝堂上一片哗然。兵部尚书跳出来:“不可!蛮族十万铁骑,
三万兵马如何能敌?这无异于以卵击石!”裴怀义没理他,一双狼一样的眼睛,只盯着萧澈。
“陛下,三万足矣。再多,浪费粮草。”他的话里,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。萧澈看着他,
又想起了林伯渊。一种熟悉的、被安排的、身不由己的感觉,再次涌上心头。他咬了咬牙。
“准。朕给你五万兵马,粮草器械,优先供应!”裴怀义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,
但还是领了旨。“臣,三日后出征。”他说三日,就是三日。第三天,五万大军开拔。
萧澈亲自去城楼上送行。他看到裴怀义的军队,有些不对劲。士兵们背的不是传统的长弓,
而是一种小巧的、黑色的、闪着金属光泽的弩。箭筒里的箭,箭头也泛着诡异的蓝光。
还有一队士兵,推着一些盖着黑布的大车,不知里面是什么。风吹起黑布一角,萧澈眼尖,
瞥见一个黑乎乎的、圆滚滚的铁疙瘩。他问身边的兵部尚书:“那是什么?
”兵部尚书擦了擦汗,一脸茫然:“这个……裴将军说是他改良的新式军械,
叫……叫什么‘震天雷’。具体功用,老臣也不知。”萧澈的心,又凉了半截。
又是他不知道的东西。大军出征后,萧澈度日如年。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
甚至连迁都的路线都偷偷规划好了。然而,第五天。捷报就来了。不是小胜,是大胜。
裴怀义在燕云关外,设伏。三万前锋,用一种可以连发的弩箭,将蛮族先锋射成了刺猬。
蛮族主帅大怒,亲率主力猛攻。裴怀义推出了那些盖着黑布的大车。
奏报上是这么写的:“将军令下,车中掷出无数铁疙瘩,落地则生巨响,火光冲天,
蛮族人马俱碎,尸横遍野,鬼哭神嚎。敌军胆寒,阵型大乱。”“将军身先士卒,
率铁骑冲锋,所过之处,人仰马翻。蛮族十万大军,一战而溃。”奏报的最后,
是裴怀义的亲笔。字迹锋利,透着血腥气。“蛮族可汗,已被臣阵前枭首。其头颅,
不日将送抵京城。”萧澈拿着那份捷报,手在抖。他赢了。他的大夏王朝,
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。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
他看着殿下那些兴高采烈、山呼万岁的臣子,只觉得他们无比陌生。连弩,震天雷,
阵前枭首……他这个皇帝,就像一个坐在戏台下的看客,
看着一出他完全看不懂的、却又无比精彩的大戏。而台上那些人,他的丞相,他的将军,
他们到底是谁?3.皇后说,苟住大捷的消息传遍京城,万民欢腾。萧澈决定,
要大宴群臣,要为裴怀义记首功,要给他加官进爵,封无可封。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
这是他的将军,这是他的胜利。他需要用这种方式,来找回一点点身为皇帝的真实感。
圣旨拟好了,就等第二天早朝颁布。当天夜里,他一个人在御书房喝闷酒。越喝,心里越空。
太监来报,说皇后娘娘来了。萧澈愣了一下。他的皇后苏云萝,出身名门,知书达理,
温婉贤淑,母仪天下。但她从不干政,平时除了请安,很少会主动来御书房。“让她进来。
”苏云萝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,没带任何宫女,手里提着一个食盒。她走到萧澈面前,
盈盈一拜。“陛下,夜深了,还在为国事操劳么?”她的声音很轻,很柔,像春风拂过湖面。
“臣妾炖了些安神汤,陛下喝一些,早些歇息吧。”她打开食盒,盛出一碗汤,
递到萧澈面前。萧澈没有接。他看着她,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,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。
她的脸上,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。她的眼睛里,是化不开的温柔。可萧澈今天再看,
却从那温柔里,看出了别的东西。是忧虑。是警惕。甚至还有一丝……悲悯?她在可怜我?
这个念头一出,萧澈心里的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。他一把将桌上的圣旨推到她面前。
“皇后来看得正好。这是朕为裴将军拟的封赏,你看看,可还妥当?
”苏云萝的目光落在圣旨上,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。她沉默了很久。
久到萧澈都有些不耐烦了。“怎么,皇后觉得不妥?”苏云萝抬起头,看着萧澈,
轻轻地摇了摇头。“陛下,裴将军有大功,当赏。但不是现在。”“为何?
”萧澈的声音冷了下来。“功高盖主,向来是取祸之道。”苏云萝的声音依旧很轻,
“裴将军锋芒太盛,此时再加封赏,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。朝中非议,民间揣测,于他,
于陛下,都非好事。”“一派胡言!”萧澈拍案而起,“他是为国杀敌!朕若不赏,
岂不让天下将士寒心!”苏云萝没有被他的怒火吓到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
眼神里那丝悲悯,更浓了。她走上前,伸出微凉的手,
轻轻地按在了萧澈即将要盖下玉玺的手上。她的动作很轻,但萧澈却感觉那只手重若千斤。
他想挣脱,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。只听见苏云萝凑到他耳边,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,
说了一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。“陛下,”“苟住,别浪。”这五个字,像一道惊雷,
在萧澈的脑海里炸开。这不是一个皇后该说的话。“苟住”?“别浪”?
这是市井之间的俚语。轻佻,随意,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戏谑。
从温婉贤淑的皇后嘴里说出来,无比的违和,无比的惊悚。萧澈猛地抬头,
死死地盯着苏云萝。他想从她脸上,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。可苏云萝的表情,
又恢复了那份无懈可击的温柔。她仿佛只是说了一句“陛下请保重龙体”一样平常。“陛下,
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”她收回手,缓缓退后一步,重新躬身,“我大夏,根基未稳,
现在最需要的,不是锋芒,是蛰伏。”萧澈看着她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丞相的百年存粮。
将军的震天神雷。皇后的“苟住别浪”。一张无形的大网,已经将他牢牢罩住。他不是皇帝。
他只是一个坐在龙椅上的土著,一个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……吉祥物。
4.笼中的天子第二天早朝,萧澈终究没有颁布那道封赏的圣旨。他说服自己的理由是,
皇后的话有道理。但他心里清楚,他是怕了。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和试探。他今天说,
想修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家园林。工部尚书立刻出列,声泪俱下地哭穷,说国库空虚,
修园林会动摇国本。萧澈刚想发作,丞相林伯渊就站了出来,递上一份奏折。
“陛下欲修园林,臣以为,未尝不可。只是时机未到。臣有一策,可在三年内,
令我大夏税收翻倍。届时,莫说一座园林,便是十座,也绰绰有余。”萧澈打开奏折,
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他闻所未闻的经济策略。什么“以工代赈”,什么“官督商办”,
什么“发行国债”。每一个字他都认识,但连在一起,他一个都看不懂。可他知道,
这又是“正确”的答案。他只能点头:“准。”他又说,看上了城外的一处猎场,
想划为皇家禁苑。第二天,户部就呈上奏报,说那片地下面,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铁矿。
足够大夏用三百年。他又想提拔一个自己的远房表亲,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草包,
去当个不大不小的官。还没等他开口,御史台就呈上了厚厚一本弹劾奏章,
把他那个表亲从小到大所有偷鸡摸狗的烂事都写得清清楚楚。证据确凿,图文并茂。一次,
两次,三次……萧澈慢慢地不说话了。他发现,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。他想往东,
总有一万个理由告诉他,往西才是康庄大道。他想做一件错事,
立刻就有人把一件天大的好事摆在他面前,让他不得不点头。他被一股巨大的、无形的力量,
推着往前走。走向一个无比正确,无比光明的未来。也走向一个无比孤独,无比虚假的现在。
他开始失眠。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,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子。他感觉自己不是睡在龙床上,
而是躺在一个精致的棺材里。他需要一个帮手。一个和他一样的,“土著”。
他想到了安长卿。安长卿是他的贴身太监,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。人有些木讷,
但忠心耿gěng,是他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,唯一能说几句体己话的人。这天,
他屏退左右,只留下安长卿。“长卿,”萧澈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朕……觉得这满朝文武,
都不对劲。”安长卿垂着头,小声问:“陛下何出此言?”“他们……太能干了。
”萧澈苦笑,“能干得,让朕觉得,朕很多余。”“朕想让你,帮朕去查查。”“查丞相,
查将军,查……所有人。”“朕要知道,他们到底是什么人。”安长卿的身子抖了一下。
他抬起头,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神色。有同情,有不忍,
还有一丝……决绝。他跪了下来,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“老奴,遵旨。”从那天起,
安长卿就像一道影子,消失在了萧澈的身边。萧澈知道,他已经开始行动了。
他满怀期待地等着安长卿带回消息。他希望安长卿能告诉他,
林伯渊的粮食是哪家富商secretly资助的,裴怀义的兵器是哪个隐世高人打造的。
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,来抚平自己内心的恐惧。半个月后,安长卿回来了。他瘦了,
也黑了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他给萧澈带回了一份厚厚的密报。萧澈迫不及待地打开。密报上,
是林伯渊的资料。从出生到考中状元,再到入主中枢,履历清白得像一张白纸。
唯一的疑点是,他五年前,曾多次秘密前往京郊。是了,就是为了建那个粮仓。密报上,
是裴怀义的资料。将门之后,从小熟读兵法,天生的将才。唯一的疑点是,他三年前,
曾在自己的兵器工坊里,闭门不出数月,期间工坊内常有巨响和火光。是了,
就是为了造那些震天雷。……每一份资料,都无比详尽。每一个疑点,
都给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解释。他们深谋远虑,他们天纵奇才,他们算无遗策。
他们……全都是圣人。萧澈的手,开始发抖。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。这份密报,太完美了。
完美得就像是……有人早就写好了剧本,等着他去查一样。他猛地抬头,看向安长卿。
“长卿,这份情报,你是从何而来的?”安长卿跪在地上,头埋得低低的。“回陛下,
老奴……自有老奴的门路。”萧澈笑了。笑得比哭还难看。他慢慢走下龙椅,
走到安长卿面前,蹲下身子,扶起他的脸。“长卿,你跟了朕多少年了?”“回陛下,
二十年了。”“二十年……”萧澈看着他的眼睛,“那你告诉朕,你……也是他们一伙的吗?
”安长卿的身体,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的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但萧澈,
已经从他的眼神里,看到了答案。原来,连他最后的、唯一的同类,也背叛了他。不,
或许不能叫背叛。他们只是,都来自另一个世界。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。而他,
是这个世界上,最孤独的土著。5.靖王的“表演”萧澈病了。不是身体的病,是心病。
他不再试探,不再挣扎。每日上朝,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。大臣们说东,他点头。
大臣们说西,他也点头。大夏王朝在他的“英明领导”下,蒸蒸日上。税收改革顺利推行,
国库日益充盈。新式军队扩编,蛮族俯首称臣,四海之内,一片升平。人人都说,
他是千年难遇的圣君。只有萧澈自己知道,他只是一个盖章的工具。他每天最大的乐趣,
就是看他的皇叔,靖王萧洵的表演。靖王是先帝的弟弟,手握重兵,野心勃勃。
这是整个朝廷都知道的秘密。萧澈以前很怕他。但现在,他觉得看靖王上蹿下跳,
是件很有意思的事。因为他知道,靖王的所有阴谋,在林伯渊和裴怀义那群人面前,
都是个笑话。这天,靖王出手了。他联合了几个言官,在朝堂上,突然发难,
弹劾丞相林伯渊贪赃枉法,私吞治水款项。奏章写得声情并茂,证据“确凿”。
萧澈坐在龙椅上,饶有兴致地看着。他看见林伯渊站在那里,
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古井无波。他看见靖王党羽唾沫横飞,
一副要把林伯渊生吞活剥的模样。他看见自己这边的大臣们,一个个稳如泰山,
甚至有人在打哈欠。“林爱卿,”萧澈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,“你……有何话说?
”林伯渊出列,从袖子里,拿出另一本奏章。“回陛下,关于治水款项的每一笔支出,
臣都有详细记录。这里是总账,每一笔款项的去向、经手人、验收人,都清清楚楚。另外,
这里还有靖王殿下,是如何派人伪造账目,收买人证的全部过程记录。”他顿了顿,
补充道:“人证,物证,现在就在宫门外候着。”靖王的脸,瞬间就白了。
他像见鬼一样看着林伯渊。他想不通,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,怎么会……萧澈心里乐开了花。
他觉得,这比听戏还有意思。他清了清嗓子,威严地说道:“传!”结果可想而知。
靖王赔了夫人又折兵,被萧澈下旨斥责,罚俸三年,闭门思过。下朝后,
萧澈特意留下了林伯渊。“爱卿真是神机妙算,料事如神啊。”萧澈的语气里,
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讽。林伯渊仿佛没听出来。“臣只是尽本分而已。”他微微躬身,
“倒是靖王,贼心不死,陛下还需多加提防。”“提防?”萧澈笑了,“有爱卿在,
朕有什么好提防的?”林伯渊抬起头,深深地看了萧澈一眼。那眼神很复杂。“陛下,
”他缓缓说道,“有些事,终究需要您自己来面对。”萧澈的笑容僵住了。
靖王的第二次出手,是针对裴怀义。他买通了裴怀义麾下的一个副将,
企图在裴怀义外出巡营时,发动兵变,取而代之。计划发动的前一天晚上。
裴怀义亲手拎着那个副将的人头,扔进了靖王府。据说,靖王当场就吓尿了裤子。
萧澈听到这个消息时,正在和皇后苏云萝下棋。他执黑子,苏云萝执白子。他的黑子,
被苏云萝的白子,围得水泄不通,没有一丝活路。“陛下,你输了。”苏云萝轻声说,
捡起他的一颗黑子。萧澈看着棋盘,久久不语。他忽然觉得,自己就是那颗黑子。
而执棋的人,是苏云萝,是林伯渊,是裴怀义……是所有他看不透的人。他们走一步,
看百步。而他,连自己下一步该落在哪里,都不知道。“皇后,”他忽然问,“你觉得,
靖王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苏云萝抬起眼眸,温柔地看着他。“一个跳梁小丑而已。
”她的语气很平淡,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。萧澈的心,又被刺痛了。是啊,跳梁小丑。
可是在你们这群“先知”出现之前,这个跳梁小丑,是压在朕心头的一座大山。
他甚至好几次,梦到自己死在了靖王的刀下。原来,那不是梦吗?“陛下,
”苏云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,“过去的,都已经过去了。”“重要的是,这一世,
您会是千古一帝。”“我保证。”她向他保证。一个皇后,向她的皇帝,
做出了一个如此沉重的,又如此诡异的保证。萧澈拿起一颗黑子,重重地拍在棋盘上。
棋子碎了。“朕乏了。”他站起身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6.血色之夜萧澈开始做同一个梦。
梦里,他还是皇帝,但皇宫里火光冲天,到处都是厮杀声。他最信任的皇叔靖王,
穿着一身带血的铠甲,提着剑,一步步向他走来。“我的好侄儿,这龙椅,你坐得太久了。
”他想反抗,却发现自己身边,空无一人。林伯渊倒在血泊里,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本账簿。
裴怀义的尸体,靠在殿门上,身上插满了箭。皇后苏云萝,一身白衣,被血染红,她看着他,
眼里流下两行血泪。“陛下……快走……”然后,靖王的剑,刺穿了他的胸膛。剧痛袭来,
萧澈猛地从梦中惊醒。又是这个梦。他浑身冷汗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他知道,这不是梦。
这是“上辈子”发生过的事。是那群重生者们,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和恐惧。
距离上一次靖王“表演”失败,已经过去三个月了。这三个月,靖王老实得像一只猫。
但萧澈知道,暴风雨,就要来了。他甚至能猜到,靖王会在哪一天动手。中秋。中秋宫宴,
是最好的时机。萧澈有一种强烈的预感。这一天,他会知道所有的答案。中秋节,到了。
皇宫内外,张灯结彩,一片祥和。宫宴设在太和殿。文武百官,皇亲国戚,齐聚一堂。
萧澈坐在龙椅上,看着下面一张张笑脸。他看到了林伯渊,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
但他喝酒的频率,比平时快了一些。他看到了裴怀义,穿着一身玄色锦袍,
代替了往日的铠甲,但他的手,始终按在腰间的佩剑上,从未离开。他看到了苏云萝,
盛装打扮,雍容华贵,她的笑容很美,但萧澈看到,她藏在袖子里的手,在微微发抖。
他们都在紧张。萧澈的心,也跟着提了起来。他看向靖王。靖王今天很高兴,频频向他敬酒,
言语之间,充满了恭敬。“陛下圣明,令我大夏国泰民安,臣弟敬陛下一杯!
”萧澈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酒是好酒。但,有毒。在他喝下那杯酒的瞬间,
他看到林伯渊和裴怀义的脸色,同时变了。苏云萝更是“霍”地一下站了起来,
失声喊道:“陛下!”萧澈感觉一阵天旋地转。他指着靖王,想说什么,
却一口黑血喷了出来。“皇……叔……”靖王撕下了伪装,放声大笑。“我的好侄儿!
你没想到吧!”“你以为你那些能臣干将很厉害?可惜啊,他们防得了刀剑,
却防不了这无色无味的‘牵机引’!”随着靖王的一声令下,殿外的禁卫军,突然拔刀,
砍向身边的人。一些早就被收买的大臣,也纷纷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。整个太和殿,
瞬间变成了修罗场。“保护陛下!”裴怀义大吼一声,拔剑出鞘,挡在了萧澈身前。
他的剑很快,每一剑挥出,都有一人倒下。林伯渊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软剑,
护在萧澈的另一侧。他的剑法,竟然也丝毫不弱。“陛下!您怎么样!”苏云萝冲到他身边,
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,把里面的药丸塞进他嘴里。药丸入口即化,
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全身,压下了那股致命的灼痛感。“皇后……”萧澈看着她,
满眼都是震惊。她连解药都准备好了?厮杀声,惨叫声,兵器碰撞声,响成一片。靖王的人,
悍不畏死,源源不断地冲进来。裴怀义和林伯渊虽然厉害,但双拳难敌四手,渐渐落了下风。
裴怀义的胳膊上,中了一刀,鲜血直流。林伯渊的衣袍,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。“哈哈哈!
”靖王站在远处,得意地大笑,“束手就擒吧!今天,谁也救不了他!”就在这时,
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,动了。是礼部尚书,一个年过六旬,平时只知道引经据典的老头子。
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。可他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,冲向了靖王。
他的手里,没有武器。“叛贼!休伤吾皇!”他用自己的身体,狠狠地撞向了靖王。
靖王身边的侍卫,一刀捅穿了他的胸膛。但他也成功地,抱住了靖王的腿。
“陛下……”老尚书口中涌出鲜血,他回头,看着萧澈,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。
“这一次……老臣……没有临阵脱逃……”说完,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萧澈的脑子,
一片空白。他认得这个老尚...7.归来之人礼部尚书的死,像一个信号。一个惨烈的,
决绝的信号。战局在瞬间被扭转。不是因为兵力,而是因为气势。
一直被动防守的“保皇党”大臣们,仿佛被注入了什么疯狂的东西,一个个红着眼睛,
发起了决死冲锋。户部尚书,那个哭着说国库没钱的老头,捡起地上的长刀,
咆哮着冲向叛军,被三把刀同时捅穿。工部侍郎,用身体堵住了大殿的侧门,
被乱箭射成了刺猬。翰林院的一个大学士,用他拿了一辈子毛笔的手,
掐住了一个叛军的喉咙,同归于尽。他们不是武将。他们只是文臣。可这一刻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