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下函谷关,大军没有过多停留,只是稍作休整,埋葬战友,轻点缴获——主要是箭矢和少量粮食,这鬼地方确实穷。
气氛依旧热烈,但蒙恬、王离这些老行伍脸上,兴奋之余都添了几分凝重。函谷关是硬骨头,啃下来了,但也崩了牙。伤亡统计报上来,是个让人心头沉甸甸的数字。而且,越靠近咸阳,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残酷,赵高肯定把老本都堆在最后的路上了。
我也没飘。上辈子项目上线前最怕的就是各种幺蛾子,现在这情况,比项目上线**一万倍。
行军路上,我开始有意识地做点不一样的事。
路过一个刚被我们“路过”、吓得够呛的小县城,我没急着走。让蒙恬约束军队,严禁劫掠,就在城外扎营。然后我带着几个文官和一小队护卫,亲自进了城。
县城里萧条得可怜,街道上没几个人,商铺大都关着门,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里偷看,眼神里全是恐惧和麻木。县令是个干瘪老头,带着几个胥吏跪在县衙门口,抖得跟筛糠似的,话都说不利索。
我没进县衙,就在街口,找了块大石头站上去。
“老乡们!别怕!”我运气喊话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点,“我是扶苏!我们不是叛军,是来清君侧,诛杀祸国殃民的赵高李斯的!大军过境,秋毫无犯!你们该过日子过日子!”
底下鸦雀无声,只有寒风刮过破旧屋檐的呜呜声。
有点尬。
我硬着头皮继续:“我知道,这些年,徭役重,赋税多,律法严苛,大家日子不好过!”
这话一说,底下那些麻木的眼神似乎动了动。
“我向你们保证!”我加大音量,“只要铲除奸佞,拨乱反正,定当与民休息!减轻赋税徭役!修订秦法,去其苛暴!”
人群中开始有了一点细微的骚动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我趁热打铁,指着身后的军需官:“开仓!把县里府库的粮食,拿出一半,分给城中鳏寡孤独和穷苦人家!”
军需官愣了一下,看向蒙恬。蒙恬微微点头。命令被执行下去。
当真的有人抬出粟米,开始哆哆嗦嗦地分发给那些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妇孺时,场面终于不一样了。怀疑和恐惧开始消融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感激和微弱的希望。
“谢……谢长公子……”有人小声啜泣起来,接着是更多人的叩拜。
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这点小恩小惠,在现代屁都不算,在这里却能买命。
效果是立竿见影的。我们离开时,虽然还是没人敢欢呼,但目送我们的眼神已经变了。甚至有几个半大的小子,偷偷跟在我们队伍后面走了老远。
这事很快传开。
接下来路过的城镇,抵抗变得更弱,甚至出现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苗头——虽然规模很小,但意义重大。蒙恬和王离看我的眼神又多了点别的东西。
但帝国的裂缝,不止这一处。
这天行军途中,前锋突然来报:前方发现小股乱民,打着“张楚”旗号,正在围攻一个乡邑!
张楚?陈胜吴广这就冒头了?比历史书上好像早了点?还是因为我这只蝴蝶翅膀扇的?
我们立刻赶到。那所谓的“乱民”其实就百十来人,面黄肌瘦,拿着锄头木棍,围着乡邑土墙瞎咋呼,一看就是活不下去的农民。
王离请示:“公子,是否剿灭?”
我看着那群乌合之众,摇了摇头。他们不是我的敌人。
我让大军摆开阵势,黑压压的军容立刻把那伙乱民吓傻了,当场就跪了一地。
我打马过去,没让士兵动手。
“为何作乱?”我问那个带头的,一个眼眶深陷的汉子。
那汉子磕头如捣蒜:“活……活不下去了……修陵……徭役……粮食都被征走了……娃都快饿死了……”
我心里叹了口气。
“赵高李斯乱政,才使民生如此艰难。”我大声道,既是说给他们听,也是说给周围渐渐围过来的百姓听,“我扶苏起兵,正是要终结此等乱象!尔等皆是秦人,何苦自相残杀?”
我让人拿了点粮食给他们:“把这些分了,回家去,安心等待太平日子。若再让我看见你们聚众抢掠……”我语气一冷,“定斩不饶!”
那伙人千恩万谢,拿着粮食一哄而散。
王离有些不解:“公子,为何放走他们?岂不纵容叛乱?”
“根源不在他们,在咸阳。”我指了指心脏位置,“杀了他们简单,但杀不完天下所有吃不上饭的人。拿下咸阳,拨乱反正,才是根本。”
蒙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但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个醒。裂缝已经出现,星星之火可以燎原。我的动作必须更快。
然而,消息总是好坏参半。
派去咸阳方向的探马带回更多情报:赵高疯了。咸阳简直成了修罗场,因“通敌”嫌疑被处决的人每日剧增,其中不少还是官员甚至小贵族。通往咸阳的官道上,逃难的人开始增多。
高压之下,必有更强烈的反弹。
帝国的根基,正在我们眼前,加速崩裂。
而我们,正沿着这裂痕,高速冲向风暴的中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