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雨叩竹窗案初现宣和三年,暮春。连绵的雨已经下了三日,
将应天府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与淡淡的槐花香。
张世安坐在府衙西侧的书房里,指尖捏着一枚刚送来的密函,信纸边缘因水汽微微发皱。
函中字迹潦草,却字字如针——城郊永安寺后山,发现一具无名女尸,
左手无名指被齐根斩断,尸身旁放着半块刻有“玉”字的玉佩。“大人,仵作已经去了现场,
捕头请您即刻过去。”书童青砚捧着油纸伞进来,见张世安眉头紧锁,声音放得更轻。
张世安起身将密函收入袖中,取过挂在墙上的墨色长衫,指尖刚触到衣料,
便想起昨日在吏部侍郎府赴宴时,翟文君说过今日要去永安寺为患病的母亲祈福。
他心头一紧,快步踏出书房:“备马,越快越好。”永安寺后山的竹林密不透风,
雨水顺着竹叶滴落,在地上砸出细小的坑洼。捕头李忠见张世安赶来,忙上前躬身:“大人,
尸体在前面竹林深处,已经派人围起来了。”张世安拨开挡路的竹枝,
目光落在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。仵作正蹲在一旁整理工具,见他过来,起身回话:“大人,
死者为女性,年纪约莫十八到二十岁,颈部有勒痕,应为窒息而亡。左手无名指被利器斩断,
伤口整齐,推测是死后所为。尸身旁的玉佩是和田玉质地,看工艺像是江南那边的样式。
”白布被掀开的瞬间,张世安瞳孔微缩——死者发髻上插着的银簪,
样式与昨日翟文君头上戴的那支极为相似。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,仔细打量死者的面容,
却见她眉梢处有一颗细小的痣,这才松了口气。“可有发现其他线索?
”张世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“回大人,尸体周围除了这半块玉佩,
还有几枚模糊的脚印,像是男子的靴印,但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。另外,
死者袖口沾着一点黑色的颜料,像是画舫上常用的墨汁。”仵作递过来一方手帕,
上面沾着少许黑色痕迹。张世安正思索着,忽然听到竹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
伴随着女子的呼喊:“张大人!”他回头,见翟文君撑着油纸伞站在竹林边缘,
青色的衣裙被雨水打湿了一角,脸上满是焦急。她身后跟着侍女春桃,手里提着一个食盒,
显然是刚从永安寺出来。“文君,你怎么在这里?”张世安快步走过去,
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她身上,语气中带着责备,“雨天山路滑,你不该来这么偏僻的地方。
”翟文君却没在意他的责备,目光越过他看向竹林深处,
声音发颤:“我刚在寺里听说后山发现了尸体,担心是……是江飞雪,便过来看看。
”江飞雪是应天府有名的歌姬,不仅弹得一手好琵琶,还擅长画舫上的仕女图,
与翟文君因诗词相识,也算有几分交情。张世安想起仵作说的黑色颜料,
心中一动:“你最后一次见江飞雪是什么时候?”“三日前,
她还来我府中送过一幅她新画的《春江图》,说要去苏州寻一位故人,今日便动身。
”翟文君的指尖紧紧攥着伞柄,指节泛白,“大人,死者……是不是她?
”张世安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领着她走到尸体旁,却刻意挡在她身前:“你看看这枚簪子,
是不是你认识的样式?”翟文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目光触及那支银簪时,
身子猛地一颤:“这是……这是我去年送给飞雪的生辰礼,她一直戴在身上。”话音刚落,
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,宁秋骑着一匹白马赶来,青色的锦袍在雨中格外显眼。他翻身下马,
快步走到张世安身边,目光扫过尸体,最后落在翟文君身上,眼神中带着担忧:“文君,
你没事吧?我听说这里出了命案,担心你……”翟文君摇摇头,
强忍着泪水:“多谢宁公子关心,我没事。只是飞雪她……”宁秋这才看向尸体,
眉头皱起:“江姑娘?怎么会是她?三日前我还在画舫上见过她,她说要去苏州,
怎么会突然死在这里?”张世安看着眼前的两人,又想起密函中的半块玉佩,
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。他转头对李忠说:“派人去江飞雪的住处搜查,另外,
查一下三日内与她有过接触的人,尤其是去过苏州方向的。”“是,大人。”李忠躬身领命,
转身安排人手。翟文君看着尸体被抬走,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:“大人,
飞雪她为人和善,从未与人结怨,是谁会对她下此毒手?”张世安递过一方手帕,
轻声安慰:“我定会查出真相,还江姑娘一个公道。你母亲还在府中等你,先回去吧,
这里交给我处理。”翟文君点点头,跟着春桃转身离开。宁秋看着她的背影,
对张世安说:“世安,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。江飞雪去苏州寻故人,这件事除了我们,
还有谁知道?”张世安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密函,沉声道:“楚玉。昨日侍郎府的宴会上,
江飞雪曾与楚玉提起过此事,当时楚玉还说要托她带些苏州的特产回来。
”宁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:“楚姑娘?她与江飞雪无冤无仇,
怎么会……”“现在还不能下定论。”张世安打断他的话,目光投向竹林深处,
“那半块刻有‘玉’字的玉佩,说不定就是关键。”第二章墨痕暗藏疑窦生第二日清晨,
雨终于停了。张世安刚到府衙,李忠就拿着一叠卷宗匆匆进来:“大人,
昨晚去江飞雪住处搜查,发现了这个。”他递过来一个蓝色的锦盒,
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幅未完成的仕女图。信是江飞雪写给苏州一位故人的,
内容大多是关于诗词画作,只是在信的末尾,提到了“胡郎所托之事,恐难完成,若有意外,
望告知张大人”。张世安盯着“胡郎”二字,眉头紧锁——应天府中姓胡的官员不多,
最有可能的便是户部主事胡成海。而那幅未完成的仕女图,画的是一位女子站在画舫上远眺,
女子的面容与楚玉有七分相似,裙摆处却沾着与死者袖口相同的黑色颜料。更奇怪的是,
画的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印章,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部分。“胡成海最近可有异常举动?
”张世安问道。“回大人,胡主事昨日向户部告了假,说是要去乡下祭祖,
已经离开应天府了。”李忠回道,“另外,我们还查到,三日前江飞雪曾去过胡成海的府邸,
停留了大约一个时辰。”张世安将信和仕女图收好,起身道:“备马,去楚玉姑娘的住处。
”楚玉住在城南的一处宅院,院中种满了海棠花,此时花瓣落了一地,显得有些萧索。
侍女开门见是张世安,连忙进去通报。片刻后,楚玉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出来,
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:“张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?”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楚姑娘,
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江飞雪的事。”张世安直接步入正题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绣绷上,
绷上绣的是一朵玉兰花,针脚细密。楚玉放下绣绷,请张世安坐下,
侍女端来茶水后便退了出去。她端起茶杯,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:“大人想问什么?
飞雪她……出事了?”“昨日在永安寺后山发现了她的尸体。”张世安盯着她的眼睛,
“三日前,江飞雪曾与你提起要去苏州寻故人,可有此事?”楚玉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,
茶水溅出几滴在衣襟上:“是……是有此事。那日在侍郎府的宴会上,
她说要去苏州找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,还说要帮我带些苏州的苏绣回来。
我没想到……她竟然会出事。”她说着,眼中泛起一层水汽。
“那你可知她口中的‘胡郎’是谁?”张世安突然问道。楚玉的身子明显一僵,
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:“胡郎?我……我不知道。飞雪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个人。
”张世安将那幅未完成的仕女图递过去:“这幅画是在江飞雪的住处发现的,
画中的女子与你颇为相似,你对此有何解释?”楚玉接过画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
手指颤抖着抚过画中女子的面容:“这……这是飞雪前几日为我画的,
她说要画一幅我在画舫上赏景的图,还没画完就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
最后哽咽着说不出话。张世安看着她的反应,心中疑窦更深。
他注意到楚玉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,戒面光滑,像是刚戴不久。
他想起死者被斩断的左手无名指,不动声色地问道:“楚姑娘的戒指很别致,
不知是何时买的?”楚玉下意识地将左手藏到身后,
勉强笑了笑:“这是前几日在集市上买的,只是普通的银戒罢了。”就在这时,
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,宁秋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,看到张世安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:“世安?
你怎么在这里?”他转而看向楚玉,语气温柔,“我带了你爱吃的桂花糕,
刚从城西的老字号买的。”楚玉看到宁秋,像是找到了救星,起身迎过去:“宁公子,
你来了。张大人正在问我关于飞雪的事。”宁秋将食盒放在桌上,
打开后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楚玉,然后看向张世安:“世安,江姑娘的案子有进展了?
”张世安摇摇头,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:“还在调查中。楚姑娘,我还有一个问题,
你可知江飞雪与胡成海的关系如何?”楚玉咬着唇,沉默了片刻,
才低声道:“飞雪曾跟我说过,胡主事对她颇为照顾,时常去画舫听她弹琵琶。
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。”张世安起身告辞,走到院门口时,
回头看了一眼——楚玉正拿着桂花糕,却没有吃,只是望着宁秋,眼中满是依赖。
而宁秋则轻轻拍着她的背,像是在安慰她。回到府衙,李忠又带来了新的消息:“大人,
我们查到胡成海并没有去乡下祭祖,而是去了苏州方向。另外,有人看到三日前晚上,
有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从江飞雪的住处出来,身形与胡成海颇为相似。
”“看来胡成海有重大嫌疑。”张世安沉声道,“派人去苏州追查胡成海的下落,
务必将他带回应天府。”“是,大人。”李忠领命而去。张世安坐在书桌前,
拿起那封信反复看着“胡郎所托之事,恐难完成”这句话,
心中思索着——胡成海到底托了江飞雪什么事?为什么江飞雪会说“恐难完成”?
而那半块刻有“玉”字的玉佩,又与楚玉有什么关系?就在这时,青砚进来通报:“大人,
翟姑娘来了,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。”张世安心中一动,连忙道:“快请她进来。
”翟文君走进书房,脸色有些苍白,手中拿着一张纸:“世安,我刚才在整理母亲的旧物时,
发现了这张字条,上面提到了江飞雪和胡成海。”张世安接过字条,上面的字迹娟秀,
是翟文君母亲的笔迹——“成海与飞雪往来过密,恐惹祸端,需多加留意。
玉丫头似与成海有私,若飞雪出事,玉丫头或为关键。”“你母亲认识胡成海和楚玉?
”张世安惊讶地问道。翟文君点点头:“我母亲年轻时曾在胡家做过私塾先生,
与胡成海的母亲是旧识。楚玉的父亲曾是我父亲的下属,后来因病去世,
我母亲便时常接济她。”她顿了顿,继续道,“我母亲说,胡成海为人狡诈,楚玉心思深沉,
让我少与他们往来。只是我没想到,他们竟然会与飞雪的案子有关。”张世安将字条收好,
心中的线索逐渐清晰起来。胡成海与江飞雪、楚玉都有牵扯,
江飞雪手中或许握有胡成海的把柄,而楚玉则可能因为与胡成海的私情,
参与到了这起案件中。但他还有一个疑问——那半块刻有“玉”字的玉佩,到底是谁的?
第三章夜行客露马脚入夜,应天府的街道上寂静无声,只有巡夜的更夫打着梆子,
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。张世安换上一身夜行衣,悄然来到楚玉的宅院外,
他总觉得楚玉还有事情瞒着他,想要亲自探查一番。楚玉的卧房还亮着灯,
窗户纸上映出她的身影,似乎在低头写着什么。张世安屏住呼吸,轻轻跃上墙,
蹲在屋顶的瓦片上,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。“……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,
那半块玉佩你一定要藏好,不能让他找到。”楚玉的声音压得很低,但在寂静的夜里,
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张世安耳中。“你放心,玉佩我已经藏在了安全的地方。只是胡成海那边,
你打算怎么办?他现在已经跑了,要是被张世安抓到,说不定会把我们都供出来。
”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,张世安听出,这是宁秋的声音。张世安心中一震,
没想到宁秋竟然也牵涉其中。他继续听着,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匕首。“胡成海胆小怕事,
就算被抓到,也不敢把我们供出来。他手里也有我们的把柄,不会自寻死路的。
”楚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,“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江飞雪藏起来的东西,
那东西要是落到张世安手里,我们就全完了。”“我已经派人去江飞雪的住处搜过了,
什么都没找到。她会不会把东**在了别的地方?”宁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。
“她肯定藏在了永安寺,那日她去祈福,说不定就是为了藏东西。”楚玉笃定地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