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,这句话一点不假。
转眼间,我离开沈聿舟已经**个月了。腹中的宝宝也安安稳稳地度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,我的孕吐反应渐渐消失,胃口也好了起来。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,我时常会把手放在上面,感受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,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便会油然而生。
我的“念念的小厨房”在网络上做得风生水起。我从不露脸,只用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和治愈的嗓音,去烹饪一道道家常美食。或许是现代人压力太大,我这种温暖、充满烟火气的风格,意外地受欢迎。粉丝数从零涨到了五十万,成了美食区一匹小小的黑马。
广告和私厨订单也随之而来,我的收入稳定且可观,足以让我和宝宝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。我甚至用赚来的第一笔大额广告费,给宝宝布置了一间温馨的婴儿房,里面堆满了各种柔软可爱的玩具和衣物。
我以为,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,直到我把孩子生下来,看着他长大。我以为,沈聿舟这个名字,会随着时间的流逝,在我记忆里慢慢褪色,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符号。
然而,我低估了他的掌控欲。
那天,我正在给一位老客户做寿宴的菜品,姜琪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过来。
“念念!沈聿舟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,找到我公司来了!”电话一接通,就是姜琪压抑着怒火的声音。
我的心猛地一跳,握着锅铲的手瞬间收紧:“他……他去找你做什么?”
“还能做什么?找你呗!”姜琪冷哼一声,“他那个姓周的助理,跟个狗皮膏药似的,天天往我这儿跑。说沈总的赠予你必须收下,不然就是不给沈总面子。我呸!他沈聿舟算个什么东西,还要我们给他面子?”
我沉默了。我没想到,他会这么执着。是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,还是觉得用钱就能抹平一切?
“我把他骂回去了。”姜琪的声音透着一股解气的爽快,“我说苏念早就出国了,跟野男人双宿双飞了,让他别再白费力气了。气得他那个助理脸都绿了。”
我听着,心里五味杂陈。一方面感激姜琪这样护着我,另一方面又生出一丝隐忧。沈聿舟的性格我了解,他想要做到的事,很少有失手的时候。他现在找不到我,不代表他会就此放弃。
“琪琪,谢谢你。”我轻声说,“不过,你别为了我的事跟他起正面冲突,他那个人……”
“我知道,他那个人睚眦必报,手段脏得很。”姜琪打断我,“你放心,我姜家也不是吃素的。他要是敢动我,我爸能把他公司给掀了。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,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。”
挂了电话,我却久久无法平静。沈聿舟的影子,像一张无形的大网,再次将我笼罩。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,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。
我不能让他找到我。
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。
我不敢想象,如果他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,会发生什么。他会以为我是故意用孩子来要挟他,还是会为了沈家的颜面,不择手段地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?无论是哪一种,都不是我能承受的。
从那天起,我变得更加小心翼翼。出门必定戴上口罩和帽子,社交账号也设置了更严格的隐私权限。我像一只惊弓之鸟,生怕在哪个不经意的角落,与那个我拼命想要逃离的世界再次相遇。
可命运,似乎总喜欢开一些恶劣的玩笑。
一周后,我接到了一个私厨订单。对方是通过我账号的商务邮箱联系的,出手非常阔绰,预付的定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。要求也很特别,是为一个小型私人晚宴定制**法餐,并且点名要我视频里出现过的那几道招牌菜。
唯一的附加条件是,希望厨师能亲自上门服务,因为宴会的主人之一身体抱恙,需要严格控制食材的新鲜度和烹饪的火候。
对于这种能赚大钱又可以宣传自己的机会,我本不该拒绝。但“上门服务”四个字,让我本能地警惕起来。我委婉地表示,自己目前只接受做好后送餐上门的服务。
对方的助理很快回复了邮件,语气十分诚恳,说并非有意为难,实在是林**的身体刚刚康复,医生嘱咐饮食必须格外精细,而沈先生又希望能给她最好的,所以才提出这个请求。酬劳方面,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五十。
林**,沈先生。
当这几个字映入眼帘时,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这个世界上,姓沈又有钱,还对一个姓林的女人如此珍视的,除了沈聿舟和林薇薇,还能有谁?
我盯着那封邮件,指尖冰凉。他们竟然通过这种方式,阴差阳错地找上了我。我该庆幸我的账号从不露脸吗?
拒绝。
这是我的第一反应。我不想和他们再有任何瓜葛,更不想去那个曾经囚禁了我三年的地方,亲手为他们烹饪庆祝的晚宴。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。
可是,当我的手指放在键盘上,准备敲下拒绝的邮件时,一个疯狂的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。
我想去看看。
我想去看看,那个我生活了三年的家,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。我想去看看,那个被沈聿舟放在心尖上的女人,究竟有怎样的魅力。我更想去看看,没有我的沈聿舟,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幸福快乐。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,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我的心脏。
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好奇心,也是一种不甘。我告诉自己,就当是去和过去做个最后的告别。去看一眼,然后彻底死心。
而且,我需要钱。为了给宝宝一个更好的未来,我需要更多的钱。这笔订单的酬劳,抵得上我辛苦一个月。
最终,理智向那份不甘和对金钱的需求投了降。
我回复了邮件,答应了对方的请求。
宴会定在周六晚上。我提前准备好了所有顶级的食材,然后对自己进行了一番“伪装”。我戴上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,帽檐压得很低,又戴上了一个宽大的黑框眼镜和口罩,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。我还特意穿了一件宽松的厨师服,完美地掩盖了我隆起的小腹。
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,我深吸了一口气。
周六傍晚,我按照约定时间,打车来到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——城西的那栋半山别墅。
车子停在雕花的铁门外,我看着那栋在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建筑,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我曾以为,我再也不会回到这里。
周杨助理早已等在门口,看到我,他礼貌地上前,接过我手里的食材箱:“您就是‘念念厨房’的苏老师吧?辛苦您跑一趟。”
他显然没有认出我。我压着嗓子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跟在他身后,走进了那扇熟悉的门。
屋内的陈设,大部分都没有变。只是,原本属于我的东西,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。客厅的墙上,挂上了一幅巨大的合照,照片上,沈聿舟和林薇薇依偎在一起,笑得甜蜜。那是我从未见过的,属于沈聿舟的温柔。
我的心,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周杨将我领进厨房,客气地说:“苏老师,厨房里的东西您都可以用,要是有什么需要,随时叫我。沈总和林**七点半用餐。”
我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
等他离开后,我才摘下口罩,环顾着这个我曾待过无数个日夜的厨房。一切都还是老样子,连我习惯用的那套德国产的刀具,都还摆在原来的位置。
物是人非,大抵就是如此吧。
我没有时间伤感,迅速调整好情绪,开始处理食材。我将所有的专注力都投入到烹饪中,这是我唯一能让自己暂时忘记痛苦的方式。
当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从我手中诞生时,客厅里也传来了谈笑声。
“聿舟,你尝尝这个,这是我最喜欢的黑松露。”是林薇薇娇柔的声音,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。
“你身体刚好,少吃点凉的。”沈聿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,却透着我从未得到过的宠溺。
我握着刀柄的手,指节泛白。
我将最后一道主菜装盘,准备让周杨端出去。可就在这时,林薇薇却挽着沈聿舟的手臂,走进了厨房。
我心里一惊,下意识地背过身去,迅速戴上了口罩。
“哇,好香啊。”林薇薇看着流理台上的菜品,眼睛亮晶晶的,“聿舟,你看,这位苏老师的手艺真好,比我们上次在巴黎那家米其林餐厅吃的还正宗。”
沈聿舟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些菜,最后落在我身上。他的视线带着审视,似乎想透过口罩和帽子看清我的脸。
我的后背瞬间绷紧,冷汗都冒了出来。
“苏老师是吗?”他开口了,声音平静无波,“辛苦了。”
我低着头,不敢与他对视。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。
林薇薇却像是发现了什么,她走到我身边,歪着头打量我,然后捂着嘴轻笑起来:“聿舟,你有没有觉得,这位苏老师的身形,跟你之前提过的那个……苏**,有点像啊?”
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沈聿舟的目光沉了沉,他盯着我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我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。
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揭穿的时候,沈聿舟却移开了视线,淡淡地对林薇薇说:“你看错了。她比苏念胖多了。”
说完,他揽着林薇薇的肩膀,转身走出了厨房:“菜都好了,我们出去吃吧。”
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,我才像虚脱了一样,靠在冰冷的流理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胖多了……
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。是啊,为了宝宝,我最近吃得很多,是比以前丰腴了不少。
原来,我在他心里,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被随意评判身形的,无足轻重的存在。
也好。
正是这份“胖”,才让我躲过一劫。
我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将剩下的收尾工作交代给别墅的佣人。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里。
当我准备离开时,却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,看到了几盒被丢弃的药。
那是进口的,用于治疗严重抑郁症的药物。
我愣住了。林薇薇不是身体不好吗?怎么会吃这种药?
我正疑惑着,周杨走了过来,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:“苏老师,这是今天的酬劳,沈总很满意,这是额外给您的小费。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。”
我接过信封,点了点头,逃也似地离开了那栋别墅。
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,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林薇薇的抑郁症,沈聿舟的宠溺,还有他那句“比苏念胖多了”。
这一切,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。
回到我那个温暖的小窝,我脱下伪装,洗了个热水澡,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。
我打开那个信封,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现金,比说好的酬劳还要多出不少。
我数了数,然后笑了。
用他付的钱,来养我和他的孩子。
沈聿舟,这大概,是你这辈子做过的,最亏本的买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