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里只剩下项目经理李伟的咆哮声,他唾沫横飞地站在我的工位前,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。
“这就是你做的方案?小学生都比你会写PPT!公司养你是吃干饭的吗?”
我低着头,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蜷缩。空调的冷气吹在我后颈上,激起一阵鸡皮疙瘩。已经是晚上八点,同事们早就下班了,整层楼只有我们部门的灯还亮着。
“说话啊!你不是挺能说的吗?上次开会不是挺会表现的吗?”李伟的嗓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。
我抿紧嘴唇。上周的会议我确实出了风头,提出了一个连总监都称赞的想法。显然,这触怒了小心眼的李经理。
“我告诉你,今天不把方案改到我满意,你就别想回家!”他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我的咖啡杯都晃了晃。
就在这一瞬间,奇怪的事情发生了。
所有声音戛然而止。
李伟张着嘴定格在那里,喷出的唾沫星子悬在半空。窗外原本闪烁的霓虹灯停止了变化,电脑风扇的嗡鸣消失了,就连空调出风口飘出的白雾都凝固在空中。
我惊愕地站起身,伸手在李伟眼前晃了晃。他一动不动,连眼睛都不眨。
时间停止了。
我难以置信地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。所有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,连墙上的钟表指针都停止了走动。只有我,还能自由活动。
最初的震惊过后,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涌上心头。三年了,我在这家公司被李伟打压、抢功、羞辱了整整三年。每次他把我叫进办公室“谈心”,每次他把我做的方案据为己有,每次他在众人面前故意让我难堪......
我走回自己的工位前,盯着李伟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。他的嘴唇还保持着咆哮的O型,眉头紧锁,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。
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杯咖啡上。那是我今晚提神用的,已经凉了一半,深褐色的液体盛在白色的陶瓷杯里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窜入我的脑海。
我端起咖啡杯,手感微温。犹豫只持续了三秒,然后恶向胆边生——我举起杯子,缓缓地将咖啡从李伟头顶浇下。
深色液体顺着他的发型蔓延开来,滴滴答答地落在他那件昂贵的西装上,留下难看的污渍。我甚至细致地让咖啡流过他的额头、脸颊,最后在他的下巴处汇聚成珠,悬而不落。
做完这一切,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。但还不够。
我拿出手机,对着咖啡淋漓的李伟拍了张照片。然后小心地调整他的姿势,让他看起来更加滑稽可笑。我把他的领带扯歪,将他的一只手掰成兰花指,另一只手则放在自己的**上。
拍完照,我甚至还用红色马克笔在他额头上画了个王八。时间依然静止,我有的是时间享受这难得的报复时刻。
最后,我回到自己的位置,摆出最初那副低头挨骂的姿态。
时间恢复的瞬间,声音如潮水般涌回。
“——所以你最好给我——”李伟的话突然卡住,他感觉到有液体正从头顶流下。他伸手摸了一把,看到手指上沾满了咖啡渍,整个人愣住了。
“这...这是什么?”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,又摸了摸完全被咖啡浸透的头发和西装。
我抬起头,适时地表现出惊讶:“经理,您头上...怎么都是咖啡?”
李伟猛地转头看向我的杯子——它是空的。
“你...你泼我咖啡?”他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。
“什么?我没有啊经理,我一直坐在这里。”我装作无辜地摊开手,“我刚低头听您训话,一抬头您就这样了。是不是天花板漏水?”我故意抬头看向天花板。
李伟也跟着仰头,这个动作使得咖啡滴进了他的眼睛,他顿时惨叫一声,慌忙掏出手帕擦拭。
“怎么回事?刚才发生了什么?”他一边擦脸一边喃喃自语,完全懵了。
我强忍住笑意,故作关切地问:“经理,您没事吧?要不要我去拿条毛巾?”
他的脸色由红转青,又由青转白,显然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事。最后,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蛛丝马迹,但最终还是怒气冲冲地走向了洗手间。
“今天先到这里,你可以下班了!”他头也不回地喊道,背影狼狈不堪。
等他消失在走廊尽头,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。这三年来,我第一次在下班时心情如此愉悦。
回家的地铁上,我反复看着手机里李伟的丑照,忍不住一次次笑出声。周围乘客投来怪异的目光,但我毫不在意。
这种感觉太好了,好到让我几乎忘记了思考时间为什么会暂停这一超自然现象。
直到第二天上班,我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早晨我刚到工位,李伟就板着脸走过来:“昨天的事,是不是你搞的鬼?”
我正要否认,忽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。
所有声音再次消失。李伟维持着质问的表情定格在我面前,手指指向我的胸口。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都一动不动,有人正端着水杯喝水,水珠悬在半空;有人正在敲键盘,手指停留在按键上。
时间又停止了。
这次我没有犹豫。我拿起李伟桌上的会议记录本,撕下几页纸,折成纸飞机塞进他背后的裤腰带里。然后我又把他的钢笔拆开,将墨水挤在他的座椅上——当然,是在他坐下之前的位置。
做完这些,我回到原位,等待时间恢复。
“——我警告你,最好老实交代——”李伟的话音再次戛然而止,因为他突然感觉到**后面有什么东西。他伸手一摸,扯出了那几个纸飞机。
与此同时,他准备坐下主持会议,却差点滑倒——幸好扶住了桌子,但手掌已经沾满了钢笔墨水。
“这!这是谁干的!”他怒吼道,环顾四周。同事们面面相觑,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我低下头掩饰笑意,心里却开始感到一丝不安。时间暂停似乎与李伟骂我有关?每次他对我发火,时间就会停止?
接下来的几天证实了我的猜想。每当李伟开始对我发脾气,时间就会诡异地暂停,只有我能自由活动。而我,也毫不客气地利用这些时刻对他进行恶作剧报复。
有时我把他的电脑键盘按键全部调换位置,有时我在他背后贴上“我是**”的纸条,有一次我甚至把他的手机屏保换成了一张猪的照片。
李伟越来越困惑和愤怒,但又找不到罪魁祸首。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,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。
同事们私下里都在传李伟可能精神出了问题,因为那些恶作剧发生时,明明没有人接近过他。渐渐地,有人开始同情我,觉得我整天被一个“精神病”经理刁难真是倒霉。
部门总监也注意到李伟的异常,找他谈了几次话。李伟的工作状态一落千丈,而我的项目却越做越好,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直到那个周一的早晨,一切达到了**。
部门召开重要项目会议,李伟负责汇报方案——那其实是我通宵三天做出来的,但他照例署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会议开始前,他特意走到我工位前,低声威胁:“今天别给我耍什么花招,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我只是点点头,心里却想:这恐怕不由你决定。
果然,汇报过程中,李伟被总监问到了一个技术细节,他答不上来,顿时慌了神。习惯使然,他立刻把矛头转向我:
“这个部分是小陈负责的,我让他来解释!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。
我站起来,平静地回答了问题。总监满意地点头,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伟一眼:“李经理,自己的方案都不熟悉吗?”
李伟的脸瞬间涨红。会议结束后,他把我堵在会议室里,门一关就开始咆哮:
“你故意的是不是?明明知道我会让你解释,你就等着看我出丑!”
就在这时,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。时间再次暂停。
李伟张着嘴定格在我面前,表情因愤怒而扭曲。会议桌上的投影仪还亮着,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。
我长叹一口气。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太多次了,最初的**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。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何时才是尽头?
我盯着李伟看了许久,这次没有做任何恶作剧。只是静静地坐在会议桌前,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刻。
忽然,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:既然时间能暂停,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受气?
我站起身,拿起自己的东西,径直走向会议室门口。在时间恢复的前一秒,我回头看了李伟最后一眼,然后轻轻带上了门。
“——我告诉你,这个月奖金你别想拿了!”李伟的咆哮声在门后响起,但很快就戛然而止,因为他发现我不见了。
后来同事告诉我,李伟像疯了一样在办公室里找我,却一无所获。他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室继续骂了十分钟才意识到我已经离开。
那天之后,我递了辞职信。
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很惊讶,因为我刚刚被提升为项目组长——接替了李伟的位置。据说总监对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担忧,最终决定降职处理。
离职那天,李伟在电梯口堵住了我。几个月来,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:
“那些事...都是你做的,对不对?”他问,眼袋深重,看起来老了好几岁。
我笑了笑,不承认也不否认:“经理,有时候人压力太大,会产生一些幻觉。您多保重身体。”
电梯门缓缓打开,我迈步进去。在门合上的前一刻,我轻声说:“顺便,您背后的标签还没撕掉呢。”
电梯门完全关闭,隔绝了李伟慌忙摸向自己后背的滑稽动作。
走出公司大楼,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,感觉像是刑满释放。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一条新消息:
“听说你辞职了?我是xx公司总监,有兴趣聊聊吗?”
我笑了笑,没有回复。先休息一段时间吧,我想。反正,只要有职场,就有李伟这样的领导;而有这样的领导在,时间暂停的能力说不定哪天又能派上用场呢。
阳光有些刺眼,我戴上墨镜,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。街对面咖啡店的招牌闪着诱人的光泽,我决定先去喝一杯——这次,不用担心有人会把咖啡浇在我头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