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5年深秋的雨夜,南京西路的梧桐树在风中瑟瑟发抖。李子冉裹紧藏青色呢子大衣,踩着积水匆匆往实验室赶。怀中的牛皮纸袋被雨水洇湿边角,里面装着她耗时三年完成的《时空维度理论推演》初稿,这篇凝结着无数心血的论文,即将在明天的学术研讨会上引起轰动。
推开实验室的铁门,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李子冉摘下眼镜擦拭镜片,目光扫过整齐排列的试管架。实验台中央,那台自制的粒子对撞装置正在发出轻微嗡鸣,这是她瞒着校方偷偷搭建的设备,承载着她对时空奥秘最疯狂的猜想。
“李教授,这么晚还来?”助手小陈从资料堆里抬头,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。
“最后检查一遍数据。”李子冉将论文放在干燥处,戴上橡胶手套。显微镜下的粒子轨迹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,她的心跳陡然加快——这与理论模型中的预测完全吻合!颤抖着拿起钢笔,她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:“当能量值突破临界阈值,空间可能产生......”
突然,窗外炸响一道惊雷。实验台上的电压表猛地炸开火花,李子冉本能地抬手遮挡,尖锐的玻璃碎片划过脸颊。灼热的气浪将她掀翻在地,恍惚间,她看到粒子对撞装置迸发出刺目的蓝光,那光芒仿佛要将整个空间撕裂......
白炽灯刺得视网膜生疼,李子冉下意识抬手遮挡。指尖触碰到的皮肤细腻柔软,完全不像自己布满皱纹的双手。消毒水混着迪奥真我香水的气息涌入鼻腔,她猛地睁开眼,金属床架的吱呀声在寂静的病房格外清晰。
“冉冉,你终于醒了!”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女人扑过来,香奈儿套装的珍珠纽扣硌得她生疼。女人眼角的鱼尾纹里还嵌着未拭去的珠光,保养得当的面容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虑。
李子冉僵在原地。电子钟跳动的“2025年7月15日”刺痛眼球,这串数字比任何仪器都更令她震撼。记忆如破碎的镜面,1955年实验室的火光与此刻的病房场景交替闪现,两种时空的错位感几乎让她窒息。
“妈?”这个称呼从喉咙里挤出来时带着铁锈味。女人瞬间红了眼眶,从爱马仕凯莉包里翻出手机:“快看看,建宏刚开完董事会,说马上就到。”
锁屏照片里西装革履的老者正襟危坐,鬓角的霜白与记忆中扎羊角辫的孩童重叠。相册最新照片里,三个少年倚在红色法拉利旁比耶,李辰脖颈处的骷髅纹身、李翊手腕上的机械表、李骁耳后的钻石耳钉,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她时代的巨变。
“重孙子?”她喃喃自语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女人伸手试她额头温度,香奈儿五号的尾调混着消毒水味:“别胡说,那是你堂弟家的孩子......”
轮椅碾过瓷砖的声响打断对话。七旬老者撑着雕花扶手缓缓起身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炬,却在触及她脸庞时泛起涟漪:“小冉,真的是你?”
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。1935年的产房,她抱着啼哭的婴儿哼《茉莉花》;1947年的家长会,她蹲下身替儿子系好松开的鞋带;1950年的实验室,小家伙踮脚偷看显微镜,鼻尖蹭上了靛蓝色的染液......此刻这个两鬓斑白的商界精英,分明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。
“爸......”这个称呼带着七十年岁月的重量。李建宏颤抖的手悬在她发顶,最终轻轻落在肩头,西装袖口的定制袖扣刻着家族徽章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......”
病房外突然传来争吵声。“让我进去!老姐昏迷前还说要帮我改赛车方案!”金属门被猛地推开,穿火红色赛车服的少年旋风般卷进来,脖颈处的“L.C”刺青随着呼吸起伏。
“李辰!”李建宏沉下脸。
少年吐了吐舌头,却大大咧咧坐在病床边:“老姐你可算醒了!知道这三天我错过了多少场地下赛吗?”他随手抓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,汁水溅在病号服上,“要不是怕影响你休息,我早把改装方案带来了......”
李子冉凝视着这张与自己记忆中儿子有七分相似的脸。十七岁的李辰完美继承了家族的桃花眼,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锐利。她注意到少年膝盖处的擦伤,赛车手套边缘的磨损,这些细节无声诉说着他的叛逆人生。
“你的尾翼角度需要调整15度。”她突然开口。李辰啃苹果的动作僵住,桃花眼瞪得溜圆。李子冉从床头柜抽出便签纸,随手画出空气动力学模型:“根据伯努利原理,这个角度能减少30%的风阻......”
病房陷入死寂。李建宏扶了扶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闪过惊讶;贵妇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默默将钻石耳钉转了半圈;李辰则盯着纸上的公式,喉结上下滚动:“你......你怎么会懂这些?”
“我为什么不能懂?”李子冉反问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便签纸边缘。1950年代,她为了验证时空理论,自学了当时最前沿的流体力学知识。那些在煤油灯下推导的公式,此刻竟成了震慑重孙的利器。
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。李子冉摸到枕头下的智能手机,解锁时指纹识别成功的提示音让她微微一愣。相册里,昏迷前的“自己”穿着露脐装在音乐节蹦迪,朋友圈最新动态是三天前发的**,配文“今天也要做最靓的崽”。
手机突然震动,弹出一条消息。备注“闺蜜小雨”的对话框里,99+未读消息疯狂刷屏:“救命!李辰那家伙居然把超跑开到教学楼天台!”“快劝劝你堂弟,他又要参加非法赛车了!”“你昏迷时李翊和他爸大吵一架,听说要脱离家族企业......”
李子冉逐条翻看,越看眉头皱得越紧。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少女,显然生活在一个远比1955年更复杂的世界。豪门恩怨、商业博弈、代际冲突,这些在小说里才有的情节,此刻却成了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。
“小冉,先好好休息。”李建宏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,轮椅轱辘在地面划出弧线,“公司还有急事,我晚点再来看你。”临走前,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辰:“你也别在这儿捣乱。”
等人都离开后,李子冉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。水晶灯折射出七彩光斑,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流转,像极了1955连实验室里那些神秘的粒子轨迹。手机再次震动,是“小雨”发来的定位,显示在一家名叫“量子酒吧”的夜店——正是李辰常去的地方。
她掀开被子下床,病号服宽大的袖口滑落,露出纤细的手腕。镜中的少女皮肤白皙,眉眼间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。从七十年前的学界泰斗,到此刻的豪门千金,命运开的玩笑实在太过荒诞。
但李子冉从不畏惧荒诞。1937年,她顶着战火完成大学学业;1949年,她在百废待兴的年代建立实验室;1955年,她敢于挑战最前沿的时空理论。如今,不过是换了个战场而已。
穿上护士准备的真丝睡裙,她坐在飘窗边打开笔记本电脑。蓝光映照着她认真的侧脸,搜索引擎里输入“2025年科技发展”“李氏集团架构”“地下赛车规则”。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屏幕上已经列满密密麻麻的笔记,而她的嘴角,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