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语柔站在顾家豪宅门前，行李箱在她脚边显得格外渺小。这座位于城郊半山的欧式别墅，光是大门两侧的罗马柱就比她的整个人还要高。

"少夫人，请跟我来。"老管家福伯微微躬身，接过她的行李。

少夫人。这个称呼让宁语柔胃部一阵抽搐。三天前她还是为父亲公司奔走的宁家大**，现在却成了顾霆琛的"契约妻子"。

鹅卵石小路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灌木，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。宁语柔跟着福伯走进主宅，冷气扑面而来，让她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。

"少爷吩咐，您的房间安排在二楼东侧。"福伯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，"他的卧室和书房在西侧。"

东西对立，泾渭分明。宁语柔在心里冷笑，这男人连住都要保持距离。

楼梯转角处，她突然停住脚步。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——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，眉眼间有几分顾霆琛的影子，但神情柔和得多。

"这是夫人，少爷的母亲。"福伯顺着她的目光解释，"去世十年了。"

宁语柔点点头，莫名觉得画中人的眼神似曾相识。还没等她细想，福伯已经引她来到一间宽敞的卧室。

浅灰色调的房间，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。她的行李已经整齐地放在衣帽间门口。

"少爷今晚有应酬，不回来吃饭。"福伯说，"厨师准备了晚餐，您想在哪里用餐？"

"就在这里吧，谢谢。"宁语柔实在没精力去探索那个看起来能容纳二十人就餐的餐厅。

福伯刚离开，她就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。过去三天像噩梦一样——父亲的病情稍微稳定，但医生说要做好长期治疗的准备；公司里那些跟着父亲打拼多年的老员工眼巴巴看着她；还有银行和债主们没完没了的催款电话...

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是顾霆琛的短信：「七点，律师会带协议副本给你。别乱碰东西。」

宁语柔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。好像她会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他家探险似的。

晚餐后，律师果然准时到来。厚厚一叠文件，详细规定了这段"婚姻"的每一条细则：同居但分房睡；公共场合必须表现出适当亲密；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；一年后和平分手，顾氏保留优先收购权...

"最后还有一份保密协议，"律师推了推眼镜，"关于这段关系的实质，您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。"

宁语柔签下最后一个名字时，听见楼下传来引擎声。片刻后，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最终停在她房门前。

顾霆琛西装笔挺地出现在门口，领带微微松开，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香水味。宁语柔不知为何感到一阵烦躁。

"签好了？"他问，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。

宁语柔默默将文件递过去。顾霆琛快速翻阅，确认每一个签名，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她胸口发闷。

"明天搬过来，"他头也不抬地说，"记得带上必要证件，周五去民政局登记。"

"这么快？"

"你以为五亿资金是靠谈恋爱换来的？"顾霆琛冷笑，"对了，在公司保持距离，我不想员工说闲话。"

宁语柔咬住下唇："放心，顾总。我比你更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...关系。"

顾霆琛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转身离开。宁语柔突然叫住他："等等！"

他回头，挑眉看她。

"我们得约法三章。"宁语柔竖起手指，"第一，不得干涉彼此私生活；第二，不得擅自进入对方房间；第三..."她顿了顿，"不得在公共场合让我难堪。"

顾霆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："说完了？那我补充一点——别爱上我，这是最重要的一条。"

门关上的声音像一记耳光。宁语柔抓起枕头狠狠砸向门口，却只换来一声闷响。

第二天清晨，宁语柔被敲门声惊醒。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站在门外，妆容精致得像是刚从杂志上走下来。

"林薇，顾总的特别助理。"女人自我介绍，眼神却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宁语柔的睡袍和乱发，"顾总让我带您熟悉环境，然后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。"

"入职？"

"您不会以为五亿资金是白给的吧？"林薇的语调让宁语柔想起昨天的自己，"顾总安排您担任战略投资部高级经理，月薪两万五。"

宁语柔攥紧睡袍腰带。这薪水比她原来低了一半，但现在的她没资格讨价还价。

林薇带她参观了豪宅的每一个角落，语速飞快得像在背诵说明书。健身房、游泳池、酒窖、家庭影院...宁语柔努力记住这些地方的位置，却在经过一个小客厅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。

玻璃柜里放着一个青瓷花瓶，釉色温润如玉，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。

"这是夫人最爱的藏品，"林薇注意到她的目光，"顾总不允许任何人触碰。"

宁语柔点点头正要离开，林薇突然压低声音："苏**今晚要来吃饭，您最好...注意着装。"

"苏**？"

"苏媛**，"林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，"顾总的青梅竹马。他们...关系很特殊。"

宁语柔心里莫名一刺，但很快又释然。契约婚姻而已，顾霆琛爱跟谁好跟谁好，关她什么事？

下午的公司入职像一场荒诞剧。人力资源总监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祸水，同事们交头接耳，而她的新办公室居然就在顾霆琛隔壁——用一道百叶窗隔开，她能清楚地看见他工作的侧影。

"宁经理，这些是顾氏近三年的投资报告，"林薇放下一摞文件，"顾总希望您下周前看完并提出建议。"

宁语柔翻开第一份报告，数字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。即使在最混乱的时候，数字也从不骗人。她很快沉浸其中，连下班时间都忘了。

"还没走？"

顾霆琛的声音吓了她一跳。窗外已经黑了，整层楼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
"马上就走。"宁语柔合上文件，突然想起什么，"对了，第三十七页的投资回报率计算有误，实际应该比报表低1.2个百分点。"

顾霆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但很快恢复平静："你看得很仔细。"

"职业习惯。"宁语柔站起身，却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，褐色液体瞬间浸透了几份文件。"该死！"

顾霆琛皱眉："公司财产，请小心对待。"

"我会赔偿的。"宁语柔手忙脚乱地抢救文件，却在最上面一份看到了不寻常的数据——某个离岸公司的资金流向与顾氏某笔坏账惊人地吻合。

顾霆琛迅速抽走那份文件："明天见。"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。

回程的车上，两人一言不发。宁语柔偷瞄顾霆琛的侧脸，思索着那个异常数据意味着什么。是普通的财务漏洞，还是...更严重的问题？

晚餐前，宁语柔特意换了一条米色连衣裙。她告诉自己这不是为了那个什么苏媛，只是基本的待客礼仪。

"宁**，久仰大名。"苏媛伸出手，指甲是精致的裸粉色，"霆琛经常提起你呢。"

宁语柔注意到她说的是"霆琛"而不是"顾总"，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。

晚餐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进行。苏媛谈吐优雅，对红酒和艺术的见解令人印象深刻，而顾霆琛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。宁语柔安静地吃着面前的牛排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。

"宁**，"苏媛突然转向她，"听说宁氏最近遇到些困难？真是太遗憾了。"

宁语柔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："谢谢关心，已经解决了。"

"多亏了霆琛吧？"苏媛微笑，"他一向这么...乐于助人。"她的手指轻轻搭上顾霆琛的手臂，后者没有躲开。

宁语柔突然没了胃口："失陪一下，我去拿点水。"

她几乎是逃进厨房，深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。这不对劲，她不应该在乎顾霆琛和谁调情。契约里白纸黑字写着"不得干涉对方私生活"。

回到餐厅时，苏媛正在展示一条项链："...所以我特意选了这颗蓝宝石，和你母亲那条很像，记得吗？"

顾霆琛的表情柔和得出奇："她一定会喜欢。"

"我去书房拿点东西。"宁语柔突兀地站起来，她需要远离这种氛围。

顾家的书房像个小图书馆，四壁都是厚重的精装书。宁语柔随手抽出一本，却带落了旁边的一个相框。她弯腰去捡，照片上的年轻女人让她愣住了——顾母站在花园里微笑，那眉眼，那神态，竟与她有七分相似。

"谁让你进来的？"

顾霆琛的声音在背后炸响。宁语柔手一抖，相框再次跌落，这次玻璃裂了一道缝。

"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——"

"出去。"顾霆琛的声音低得可怕。

宁语柔慌乱中后退一步，手肘撞上了那个青瓷花瓶。时间仿佛慢放，她眼睁睁看着花瓶从柜顶坠落，在地板上碎成无数片。

整个房子瞬间安静得可怕。

"我...我会赔的。"宁语柔声音发颤。

顾霆琛一步步走近，眼神冷得让她发抖："你拿什么赔？你父亲的公司？你家的房子？还是你那点可怜的薪水？"

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心上。宁语柔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："我会想办法。"

"滚出去。"

宁语柔转身就跑，却在门口撞上了闻声而来的苏媛。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，更让她无地自容。

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，直到听见楼下汽车离开的声音才稍微放松。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两片阿司匹林，是福伯悄悄送来的。

宁语柔拿起牛奶，突然发现杯垫下压着一张纸条：「明天九点，民政局。别迟到。——K」

她苦笑着把纸条揉成一团。花瓶碎了，但契约还在。这场荒诞剧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