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棉棉第一次听见萧凌寒用这么凶狠的语气说话。
为了儿子,他是真的生气了。
是恨不得撕碎了她的那种生气。
“我不是你那些酸臭的知识分子朋友。”
萧凌寒的声音又冷又硬,像冻了三尺的冰,“别跟我来哥哥妹妹这一套,我听着恶心!”
哥哥妹妹……
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?
江棉棉恍然。
是了,她以前总是骂他大老粗,看不起他,觉得他配不上自己。
现在又一口一个“凌寒哥哥”,在他听来,恐怕只有虚伪和算计。
她深吸一口气。
为了小诺。
为了能留下来见到儿子。
她豁出去了!
江棉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怒火的男人,非但没有松手,反而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动作。
她那只没打针的手,顺着他结实的腰线,慢慢往下。
然后,用一根纤细的手指,轻轻勾住了他军用皮带的金属扣。
指尖的冰凉,透过薄薄的军装布料,烫得萧凌寒浑身一僵。
他呼吸都停了。
这个女人……
她想干什么!
江棉棉仰起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,眼睛红得像兔子,声音却软得能掐出水来。
“对。”
她轻轻地说。
“你不是我的哥哥。”
她的手指,在他的皮带扣上,轻轻地,暧昧地,画着圈。
“你是我爱人。”
“轰——”
萧凌寒的脑子里,像是炸开了一颗手榴弹。
爱人?
这两个字,从她嘴里说出来,比任何武器的威力都大。
他忘了呼吸。
也忘了愤怒。
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又酸又胀。
他下意识地就想收紧手臂,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,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里,揉进骨血里。
让她再也跑不掉!
可就在他即将失控的瞬间,一个尘封的画面,猛地撞进了他的脑海。
那是三年前。
也是一个晚上。
她为了逼他同意离婚,也是这样主动地贴上来,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热情,笨拙地讨好他,献上自己。
事后,她却冷着脸,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甩在他脸上。
“萧凌寒,我做到这个份上了,你满意了吗?”
“提交离婚申请吧,我们两不相欠了。”
那一刻的屈辱和心痛,至今想起来,还像是被刀子在心口反复凌迟。
所有的冲动,瞬间冷却。
萧凌寒眼底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,被这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嘲讽。
他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。
“江棉棉。”
他看着她,一字一顿。
“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。”
“别用你对付那些知识分子的手段来考验我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丝危险的沙哑。
江棉棉吃痛,却倔强地不肯收回手。
她不明白。
为什么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他还是不信?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够了!”
萧凌寒粗暴地打断她,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狠狠甩开。
他后退一步,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,仿佛她是某种会传染的病毒。
“今天晚上,你就在医务室好好休息。”
他冷漠地宣布。
“明天,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北城。”
“至于小诺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,“你不用再想了。”
“我跟儿子,都不需要你。”
说完,他不再多看她一眼,决绝地转身,大步走向门口。
“咔哒。”
门被拉开。
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。
“砰!”
门被重重关上。
紧接着,是钥匙**锁孔,转动的声音。
“咔嚓。”
门,从外面被锁上了。
他把她锁在了这里。
这个认知,像一道冰冷的闪电,瞬间击中了江棉棉。
她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鼻子一酸,眼泪再也控制不住。
她失忆前,到底做了多少混账事?
到底把这个男人和她的儿子,伤得有多深?
所以,他们现在连一个机会,都不愿意给她了。
想到儿子那张模糊的小脸,想到他得了自闭症,想到他过着没有妈妈的孤单生活……
江棉棉的心,疼得像是要碎裂开来。
她拖着虚软的步子,回到病床上,用被子蒙住了头。
压抑的,破碎的哭声,从被子里闷闷地传了出来。
她真的……被抛弃了。
……
门外。
萧凌寒并没有走。
他高大的身躯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,点燃。
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明明灭灭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门里传来的,那压抑着的哭声。
一声一声,像小猫的爪子,挠在他的心上。
又痒,又疼。
哭什么?
萧凌寒狠狠吸了一口烟,吐出的烟圈模糊了他复杂的眼神。
因为他没有马上同意离婚,耽误了她回北城找那个好哥哥,所以气哭了?
果然。
她还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们父子。
理智上,他应该感到愤怒,感到解脱。
可胸口那股子闷得发慌的心疼,却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“操!”
他低骂一声,将只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摁灭在墙上。
终究还是放心不下。
他转身,大步流星地朝着值班室走去。
值班的女军医姓王,看见萧凌寒过来,吓了一跳,赶紧站了起来。
“营长?”
“嫂子她……没事吧?”
萧凌寒面无表情,声音却有些紧绷。
“高烧刚退,身体还虚着。”
“你过去看着点,她手上的针头被她自己拔了,看看有没有流血,再给她倒杯热水。”
“晚上有什么情况,随时去宿舍楼找我。”
王军医愣了一下,看着萧凌寒那张写满“我很烦躁别惹我”的脸,心里却是一片了然。
嘴上说得再狠,还不是心疼媳妇儿。
“好的营长,我这就过去。”
萧凌寒点了点头,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我回去了,小诺一个人在家。”
说完,他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。
王军医拿着钥匙,走到病房门口,打开了锁。
一进门,就看到江棉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,肩膀一抽一抽的,哭得正伤心。
她叹了口气,走过去,轻轻拍了拍被子。
“嫂子,别哭了。”
被子里的人一顿。
江棉棉慢慢掀开被子,露出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。
看到是个女军医,她有些不好意思,胡乱抹了把脸。
王军医给她倒了杯热水,递过去。
“喝点水吧,刚才是萧营长让我过来看看你的。”
听到萧凌寒的名字,江棉棉的眼圈又红了。
王军医看着她这副样子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“嫂子,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。”
“萧营长,真的是个好男人。我们整个军区,就没有不佩服他的。”
“他自己带着小诺,又当爹又当妈,有多不容易,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在眼里。”
王军医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。
“你长得这么漂亮,又是大学生,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?”
“你看看你把他跟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。”
“既然你们都要离婚了,就别再留下来了,对谁都不好。”